星月的光辉逐渐收敛,山林里开始陆续响起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有清脆啼声唤醒万物生长。
某处不知名山峰上,火焰依旧跃动着,却略显颓势。静坐的两人,犹如老僧入定。
夜色渐隐,天之将明。
宁羽冥从冥想中醒来。
自从前些天出了宁家,他便恢复了冥想的习惯,似乎是等待着奇迹出现。
可天地间的灵力,如同奔涌的江河,途经他的身体,不带半分眷恋。
一切似乎照旧。
但光亮的盛宴提醒着他,一切已经不同。
他逐渐看清楚了眼前的世界。
不再是宁家囚牢内令人反复沉沦的黑暗。
这里是万绝山脉,是他们曾经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不断蜷缩的火光将他的视线吸引向另一边。
青云宫,麒麟神将。
昨夜那些话还弥留在他耳旁,久久不散。
人道本源。
这是第二步。
至于之后?还言之过早。
“醒了?”一旁的麒麟神将察觉到宁羽冥的视线,睁开了双眼。
从夜里的相遇,到他生出好感想要帮衬年轻人一把,他对这人的感观都很不错。
只是可惜了。
昨夜年轻人开始冥想的时候,他还曾感到诧异,直到探知到周遭灵力的细微变化,他内心涌起的同情怜悯更止不住泛滥。
他没有体会过失去的滋味,难以感同身受那沉重的苦痛。但他能够感觉到,年轻人的不甘心。
昨晚说的那关于人道本源的消息,对其而言,无疑是一剂猛药。
可这般希望,对于一个道济破损毕生无望修行的人来说,真的是解脱苦海的解药吗?
他心底微叹,便不再想。
不论怎么说,毕竟是至高位面这边的好苗子。尽管已经沦为无法修行的废人,但在天命之人尚未明确的情形下,给予这个看得顺眼的小伙子一个机会,也未尝不可。
天光微醺,焰光燃尽。麒麟神将起身,准备离开。
其转身的那一刻,宁羽冥欲言又止。
待到那道青色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摇了摇头,挥散了脑海中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对于未来的些许迷茫很快便抛之脑后,准备收拾柴火再做打算。
他想到临行前,曾听闻大长老提到,玄天宗正要举行东域大比,心想不妨前去看看?
正好,离着也近。
他点了点头,正欲有所动作的手却停了下来,视线也随之凝固。
身前不远处,刻着一行字。
字如刀削般浑然天成,毫不突兀。
那是对整个东域修行者而言都毫不陌生的名字。
乱魔战场。
宁羽冥回过神,这一刻脑海里闪过各种想法,最后尽归释然。
只是一眼,他便懂了那位神将的意思。
所以他抬起头,向着那位离开的方向,轻声道了句谢。
随后他将一切收拾好,带着些许留恋与不舍,离开了这曾经的回忆之处。
心中的心情无法言说。
他看着天,心里说道,这是第三步。
他所在的这座山峰位于万绝山脉的西侧偏南方向,而乱魔战场位于东域极东。
这意味着,他如果想要去往这座东域闻名的禁区,需要跨越大半个万绝山脉。
这无疑是极其危险的举措。
虽然外围是允许人类活动的范围,但大半个外围的地界,可想而知要穿过多少灵兽的领地。
尽管在誓约的约束下,灵兽们很少再主动伤人,但对于那些敢于冒犯入侵它们领地的人族修行者,也不会留情。
万绝山脉中的灵兽,大都是在漫长的与东域修行者们厮杀中成长起来的,骨子里烙印的仇恨是无法遗忘的,只是说,源自本能对违反誓约的恐惧暂时压制住了对人类的恶。
以他如今这副模样,想要穿越大半个万绝山脉,无疑是嫌命长了。
或许只有那些修为实力强横的绝顶强者,才有资格这样做吧。
他心想,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他轻轻一叹:“便让我来见识一下,这万绝山脉,究竟有多危险吧。”
身影消失于山林。
.......
万绝山脉的五大兽王,并不是其领地都在核心圈。
比如白骨之森里的灾厄骨妖,又比如东神峰上的天荒战猿。
这两大兽王的领地都在外围。
还有....他看着眼前奔涌的血色河流,这底下也有一位。
血河位于万绝山脉的南边,其源头在东侧某处,贯穿整个东、南、西三部,以流动的红色河水酷似血液而闻名。
相较于不时到处乱晃,极难寻觅踪迹的无影鬼蟒,底下这位可要安全太多了。
在万绝山脉中生存过一段时间的宁羽冥就很清楚它的习性,喜静不喜动,确切来说,就是懒。
还记得他初临血河边上,远远地就看到这位张开大嘴,等着食物自投罗网。而在它足以吞星饮月的大口附近,一群体态丰腴的赤灵雀正悠哉地闲庭信步,丝毫不知危险就在近旁。
他本意是想要借观血鳄捕食,从而领悟剑法,却不想,等到其垂涎聚成潭,等到到嘴边的食物飞走,他也没见这位动过一下。
于是,他便有了一个注定得不到答案的疑问,它究竟是怎么长这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