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利嘴张了张,瓮声瓮气地喊了声妈,再说不出第二句话。
张玲玲又抢着代为回答:
“妈我们……”
“我没跟你说话,叫他说!”
宋老太凶悍地打断她的话,两只老眼紧紧盯着一直被她抓着不放的宋春利,像在盯着一滩硬被扶着涂上墙的烂泥。
“宋春利,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要跟她过?”
张玲玲也扭头看他,眼神挺凶。
宋春利嘴唇动了动,缓缓跪下,连张玲玲都没拉动。
“妈,我去他们村里收头发,被她骗进屋里,我要是不同意,她要告我流亡民罪,还有投机倒把。我不想坐牢。”
宋老太抓起扫炕的小笤帚丢过去,精准地糊在他脸上。
“我不想听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要跟她过?”
宋春利张张嘴,好半天又憋出个妈字,再没别的话说。
宋老太使劲闭闭眼,突然就心灰意冷地挥挥手:
“你们走吧,以后别再来了,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妈!”宋春利急了,膝行几步过来,心里头的话脱口而出。
“妈我是你儿子!这些年我过的啥日子你最知道,儿子心里苦哇!
跟王新凤过了这么些年,我没穿上一件好衣裳,没吃上一口好东西,病了还得伺候她洗脸洗脚,还整天被她骂窝囊废,没种,连儿子都生不出来!”
他扯扯身上崭新的浅灰色中山服,神情似笑非笑:
“玲玲不一样。饭里的肉先夹给我吃,钱不多也舍得给我置办新衣裳新鞋,晚上伺候我洗脸洗脚,睡完觉还打水给我洗干净她才睡。
儿子直到今天,才知道当男人是个啥滋味,才知道啥才叫屋里头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儿子不是贱皮子,不愿意一辈子当牛做马伺候她王新凤!她哪是把我当她男人,她就是找我做她王家的长工,一辈子给她娘家赚钱养小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