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师靖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只是依言坐下,摊开了手。
张守鱼看了俞潇婉一眼,道:“凝神珠。”
俞潇婉连忙取出了那枚柳谨柔所赠的珠子,递给少爷。
慕师靖看到了那枚珍珠色,其间泛着电纹的宝珠,神色微变。
张守鱼将凝神珠推还给她,认真道:“你将里面的灵力吸纳到自己的身体里,再通过共灵转达给我,嗯……若是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立刻停止。”
“啊?”俞潇婉挠了挠头,心想这是要做什么?少爷直接吸纳不好吗?
张守鱼知道她的疑问,开口解释道:“凝神珠中灵力颇杂,柳谨柔告诉我,拥有共灵能力之人可以将其净化。”
俞潇婉怔怔点头:“我试试!”
宽敞的床榻上,三人前后一线,盘膝而坐。
俞潇婉握着凝神珠,试探着汲取着其中的灵力,那仿佛是一块从热水中捞出的冰,触感温凉,她的另一只手按在了张守鱼的背心。
张守鱼闭上眼,神思清静,手指触碰袖中暗藏的鼠标,他如今使用鼠标愈发熟稔,甚至不需要深度的冥想便已可以打开那片空灵识海。
如今手指轻轻扣触之后,光标出现,他挪到灵索上,右键打开。
灵索上方,一道道细线拧绞而成的锁链凭空浮现,灵力波动的律动与其流转的轨迹皆清晰可见。
背心之后,灵力几乎源源不断地涌入身体,张守鱼手握短匕,神思灌注其上,薄刃下切,灵索割裂处,四溢的灵力如紫电青霜。
汗珠滚落。
俞潇婉握着凝神珠的手,指节发白。
灵力涌入身体又很快流出,这对她身子本身的消耗亦是很大。
每隔一段时间,她都要吐出一口浊气,让体内灵力重新周天旋转一番,然后再给少爷输送。
这是一个很慢的过程。
慕师靖此刻不过是个武功较高的寻常女子,她同样要遭受缚灵索的反噬,皓白双臂不停发抖着,却始终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而在远在小竹楼外的城中,喧闹的声音已然紧锣密鼓地响起了。
夜幕会在不久之后落下。
届时满城花灯将会汇如长龙,有的悬在庭前檐角,有的飘过静谧河流。喧嚣而热闹的歌舞也随着焰火花灯喧沸起来,酒桌上,众人觥筹交错,灯影攒动,为接下来的一年接风洗尘。
寒河水已暖,若是不出意外,再过几日两岸便是杂花生树。
长河之上,玉桥横跨,红毯铺就,这极长的红毯自红鸳楼一直延伸到一个大族之前。
正是慕家。
慕府门前八具石雕左右列开,有凤鸟蟠龙,海兽鬼佛,姿态各异,口中各衔一珠。
此刻慕府的大门已经打开。
一抬雕花精美的空轿子缓缓驶入,轿前各色贝壳串成铃铛,四角缠着彩绸,金玉琉璃镶嵌轿身,如悬浮而行的小巧宫殿,稳厚的帘子静静垂落,帘子以大红丝绸为底子,外垂着白色轻纱。
轿子的四角横杠处,并无人影抬轿,但那轿子便是如此悬浮着,缓缓驶入慕家的大门。
“崔公子来请慕大小姐上轿,去往红鸳楼赴宴。”
一个气度阔绰如富家翁的男子开口,语音沉缓如推磨。
夹道之人纷纷躬身行礼。
轿子向着垂帘深处的高阁缓缓驶去。
……
……
红鸳楼外柔柳依依。
灯火缓缓浮起。
生它们生于黄昏后,栖于柳梢头,连成一片俯瞰的星海。
红鸳楼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天井般的空间,其下摆着一个巨大的青铜巨坛,其间无木无炭,却燃起了直通屋顶的无名之火,那火犹如顶天立地的栋梁,火柱四周有凤凰的虚影螺舞缭绕。
那火焰的虚影里,一个支离破碎,近乎是拼拼凑凑的巨大骸骨立在中央,那是一只巨鸟的形态,白森森的骨架嶙峋狰狞,那两侧的翼展更是几乎横跨了整座红鸳楼,那碎瓷般的尾骨以铆钉相连着,拼凑成了这个巨大的标本。
那是当年那头闯城红鸳的骸骨。
在它的四周,立着许多金属织成的相连的笼子,笼子的中央都摆放着许多或大或小的骸骨,他们曾经死于人族修士的剑下,如今身子被重新拼接起来,摆放在红鸳楼中,任人观赏。
高楼共有大小相当的四层,每一层之间都隔得有数人之高,半人高的围栏后,回廊极其宽阔,每一层都足够数十人并肩而行。
黄昏之后,红鸳楼八方的大门皆已洞开。
戏台之上,乐班子已然开始摆出架势,以那巨大的红鸳尸骨为背景,准备以戏剧的方式重演当年的场景。
红鸳楼的门前,侍者接过了一张又一张的帖子,人群喧而不闹,井然有序地走入殿堂之中。
戏曲离开场还有一段时日。
许多相熟之人已经开始热络寒暄,走桌串位地开始交流议论。
张成雪与张观铭同行,女子微微踮起脚尖,四周看了一会,没有找到张守鱼的影子。
“守鱼今天会来吗?”张成雪问。
张观铭笑道:“妹妹何须担心,说不定他如今正在外面与其他世家子弟射箭投壶,玩的不亦乐乎呢。”
张成雪轻轻摇头:“我总觉得他是藏着事的。今日去竹楼中也未能找到他,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张观铭与她挑了领座的桌椅坐下。
“青衣道剑斩红鸳……”张成雪看着那高高搭起的戏台,赞叹道:“好大的场面。”
“慕家大小姐要远嫁镇山城,崔家在后面推波助澜,再加上慕家在疆野城的地位,想要没有排场恐怕都很难。”张观铭笑了笑:“今日揭春礼依旧是慕姑娘,来年不知要哪家小姐来了。”
说话间,张观铭的目光不由落到了身边女子身上,恬淡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