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祺然没想到骆元白会带着看好戏的心态将秋博宇放出来, 而那小子也一如既往奔到自己身上。这智商跳楼大甩卖的姿态惹得周祺然转身想走, 可是骆元白压根不让他走。
所以说, 系统呢?
怎么这种时候系统安如鸡了!
难不成又断网了?
周祺然对系统的靠谱程度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天枢小友,我这徒弟究竟是怎么回事?”骆元白也不管秋博宇还在抱着周祺然的大腿,导致他浑身僵硬, 反而是不痛不痒地开问了,甚至语气还带点小调侃小挪揄, “你把人送我这里了,总得让我知道得多一点吧?好歹我也算他师尊了。”
“那这位慈祥有爱, 关心自己徒弟的师尊阁下。”周祺然道,“能把你徒弟从其他人身上扯下来,不让他丢人现眼吗?”
“唉, 这小子喜欢,我有什么办法?”骆元白轻笑,“你不是常说人这一世, 最难修个无欲无求, 倒不如顺从本心,怎么开心怎么来吗?”
“那是我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不是其他人对我怎么开心怎么来。”周祺然冷冷道,显然怒火正在酝酿, 快到忍耐的极限了。
“哦?”骆元白一看, 也知道快到天枢忍耐的极限了,手一招,灵气徘徊间便将秋博宇从周祺然大腿处扯了过来,免得逼急了天枢, 让他直接出手了。
秋博宇只感觉身上传来一股轻柔但有力的拉扯,将他带离了那个想亲近之人,落到了一个他觉得有些陌生的老人面前。
他眨眨眼,左右看了看,似乎是有些迷茫,不知道情况。
而周祺然则是在秋博宇被带离身边的第一时间,几乎就是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这骆元白思想开放挺不错。
但是太过开放了也不太好。比如现在,他不忙着查探徒弟的情况,反而先来调侃挪揄他,一点都不会分清主次!因为不小心激活了秋博宇的血脉,周祺然也是有打算跟骆元白交代一声的,但是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情境下!
但周祺然不知道,骆元白会有这番情态,也是有他的原因在里面。
骆元白本就不是什么迂腐之辈,不会拘泥于一些修真界的传统观念。在修真界,想要在修仙之途走得更长更远,这心性是必然要锤炼的一关。而骆元白身为大乘期修士,修真界金字塔尖端的那部分,自有一番宠辱不惊,不为外物所动的沉稳心态。更不用说他还是八品丹师,丹之一道,讲究的便是平和与调和,稍微有些急躁,都能毁了一炉精心炼制的丹药。
而认识周祺然后,周祺然自成一套行事原则,做事只问本心,不为外物所动的行为方式,也让这位纯正的修真界土着感觉到了思路的开拓,跳出那无形规则的桎梏,甚至借着这份顿悟,骆元白停滞了许久的修炼关卡开始松动,他闭关体悟,直接冲破了化神后期的限制,成为大乘期修士。
因此,哪怕天枢是个小辈,修为也不如自己,凭着之前的救命之恩,和后来的点悟之恩,骆元白愿意与周祺然平辈相交,就像是与同辈之人结交那般。而那天枢也是个豁然之人,似乎并不觉得能让一个大乘期修士平辈相交是个什么荣幸之事,平时或许会敬那么一敬,但是调侃打趣的时候,也丝毫不会留情。
与天枢相识久了,骆元白便感觉,这个人做出如何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不显得奇怪了。就像现在,好好的少年突然带上了妖兽的特征,骆元白也能平静地和天枢聊天。因为在骆元白的眼中,这小子已经足够不寻常了——被天枢给救了,被天枢给培养了,被天枢带着到自己的面前。
这根本不是个普通的少年好么!
从一开始骆元白便没有将秋博宇放在常人的位置上,也因此见到兽化秋博宇,也只是觉得有些惊奇,却并没有什么落差感。
看着没多久就想回到周祺然那边的小少年,骆元白端详了一阵。
鳞片,黑瞳,这少年身上的特征怕是不太寻常啊!
“就像我刚刚说的,这小子身上有妖族的血脉。”周祺然索性也给解释了,“他是人妖混血,老爹是人修,老娘是妖修,现在都没了。脖子那里挂着的鳞片是他老娘留给他的传承,受到刺激了,就会成为这副鬼样子。”
骆元白:……
“天枢小友,你与这孩子的父亲认识?”
“没见过。”
“那这孩子的母亲……?”
“没见过。”周祺然道。
等他意识到这是本小说的世界的时候,那两人早没了好吗。
骆元白轻咳一声,“那你如何对这孩子的情况那么熟悉?”
怕周祺然不认,他还补充了一句,“连藏在身上的传承都知道。”
周祺然:……
以修真界的情况,在不认识人家父母的情况下把人小孩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确实有些诡异——就连那些专门贩卖情报的组织,也无法摸到项链是传承这一层。
设定集看多了,介绍的时候就顺口了。周祺然沉默了一会儿,为自己的失误反省。
“我自有我的办法。”
骆元白一脸“我懂我懂”,看得周祺然又是一阵憋闷。
“那你知道,如何让他恢复吗?”骆元白问道。
“鬼知道,上次自己待着待着就恢复了。”周祺然感觉自己该说的情报也该说完了,便又有了想走的意向,哪知那骆元白还是拦人没商量。
看到周祺然这模样,骆元白突然笑了。
这天枢分明是关心这小子的,如果他对这小子的帮助不多,如何让他现在摆出一副依赖的模样,哪怕自己制着,也不安分地想过去那边。而天枢虽然气急了,但到底没有出手。而且他话语间提及了上次……
骆元白可不认为还有别人会像自己这样一直制住这小子。而这少年被他送来的时候,可是全手全脚没有缺胳膊断腿的……
这小子果然还是防心重,要逞强,才会出现这么一幕元婴真君要被炼气期小鬼吓跑的笑剧。
他该感叹一声不愧是天枢,总能给他带来新奇的事情吗?
虽然周祺然已经尽量躲避那小子的眼神了,但是和骆元白交流的时候总忍不住扫到那小子身上。那无辜的,仿佛被他抛弃了的小眼神,不管看几回都让周祺然浑身不舒服。
他这辈子都没养过宠物。
他不想看到那种毫无防备的,仿佛他是整个世界的那种眼神。
他不需要!
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弓身竖起身上的毛,周祺然竭尽所能表达了自己的不友善,自己的凶狠,那少年都视若无物,无视一切想要亲近他。
若是他像灰一灰二那般懂得保持距离那也就算了,周祺然也能当他是一个稍微有些粘人的宠物逗着玩。但是这小子,一次又一次地,越过了他的防线。
过线了!
过线了过线了!!
周祺然脑内的警报早已拉响。
“清元,你到底还想做什么。”周祺然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有你这么动不动拦住人去路的嘛?你徒弟灵根修好了,情况我也与你说了,还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就是想问一声,你那解毒丹……”
爆炸声起,竟是某人直接砸穿了这里,觅得空隙远遁而去。
看着前方的狼藉一片,骆元白轻笑着,叹气摇头,“唉,年轻啊。”
明明是一个木系天灵根的资质,却比火系的修士更爱琢磨些爆炸破坏之法。
“小秋啊,你这模样我得好好研究一把啊,唉,刚当上你师尊就不得闲了……嗯?”
骆元白低头一看,那兽化的少年早已离开了他的身旁,冲向了被炸穿的地方。他在那里听了下来,似乎是在发呆,又像在思考着什么,闷闷的,半天不动,也不出声。
骆元白正准备仔细观察一番,却见那小子转了方向,手足并用,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第一个方向。骆元白捋捋自己的白胡子,看了过去,只看到一些残余的布料,从那款式上看,应该是哪个人的中衣,被用极其粗暴的手法从身上扯了下来,丢在地上。
而这中衣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周祺然走得急,换衣服直接把身上的衣服扯下来直接换上新的衣服后,马上就想走,到头来都忘了这换下的衣服他还没带走。
秋博宇似乎是嗅出了衣服上残余的气息,窝下去,又蹭了蹭。那衣服是那人贴身穿着的,上面几乎满满的都是那人的气息,混杂着浓烈的药汤味,是他现在身上还未散去的味道。在那人离开的现在,生着鳞片的少年收回了手上的爪子,一点一点的,将那些残破的布料收在一起,抱在怀中。
仿佛这样,就还是和那人一起那般。
骆元白:……
总觉得有种有什么想说的话,但想想还是算了的莫名感觉。
骆元白修仙已有很长一段时日,也没有成家立业,更没有后代。在那之前,他几乎是把原弟子当做传承自己衣钵的后代来养,可谁知会被反咬一口。看着这少年露出小兽一般的可怜姿态,被天枢那狠心的小子直接抛到了自己这里,骆元白感觉自己的心又软了。
都说老人最是应付不了孙儿辈,骆元白大体能感受一番那样的心境了。
看到老者靠近自己,那兽化的秋博宇下意识警惕起来,骆元白见状,手中一动,那人手里的衣服碎片立时飞出。秋博宇霎时惊了,忙扑过来要揽住那些衣服。
“这天枢也是魅力大。”骆元白道,“也不知道是天枢投降先,还是我这徒弟被打残先。”
再一看那小子的眼神,饶是骆元白,也内心一惊。
那小孩纯黑的眼瞳之中,已经没有了周祺然还在时的委屈与柔弱,转而是一种望不见底的深邃,冷冷地看着骆元白。那样的眼神,骆元白从未从其他人身上见到过。
那是一种无法读出情绪,仿佛从高位睥睨下来的目光。和这个眼神一对比,他在周祺然面前显出的弱态仿佛是伪装出来的那般。在意识到自己所拿之物被他人取走时,这“兽”便掩藏不住了。明明身体就是个寻常的人类少年的模样,只皮肤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鳞片,手上的利爪蓄势待发,却让骆元白突兀地有了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骆元白手一撇,白色的衣服糊了那小孩满脸。
这分气势……倒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