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十月的湖风已是寒凉,颇有刺骨之意。没分配到守夜任务的水军士卒都躲进了营帐之中,缩在被子里,心中暗自庆幸不已。运气不好的,心中有怨,嘴上骂骂咧咧不停,无奈上命难违,却也只能围坐在篝火旁,裹紧军衣,免得寒风入体。
这五千水军乃是高俅临时拼凑起来的,多是东京城左近人家子弟,往昔高太尉征召,不过是在金明池中教演水戏罢了,还能在众多高官显贵,满城百姓面前露脸,如今却是远途前来剿贼,这般吃苦受冻的,叫人如何能受得了?更不要说过两天见了战阵,一个不小心,怕不是还要丢了脑袋,哪有以前来得快活?
与同伴抱怨几句,又提了提白日被关都指挥使斩首巡营的那个倒霉蛋,感叹了两句,便有人开始昏昏欲睡,没片刻,一个接一个,借着温暖的火光,渐渐入睡。
至于上官交代的要提高警惕,认真值守,哪一个理他?他老人家倒是在温暖的帐篷里睡得安稳,也不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小卒的苦楚。再有一个,这大冷夜的,哪有人会来找罪受?
夜色渐深,因为无人添柴,篝火渐渐转小。虽然热度没有之前那么高了,但是互相之间挤一挤也就差不多了,却是没有人起身添柴。
就在此时,微澜的湖泊上传来阵阵划水声,不过水军士卒都在睡梦之中,却是没人在意,便是有一二睡得浅的,懵懂之间也只以为是湖风吹起的浪涛,却是没人往船桨击打水浪上想。
夜色深沉,月光黯淡,却也并非伸手不见五指,若是仔细观瞧,便能看出来,却是有百十艘小船慢慢地向着官军营寨驶来。
“砰。”······
轻微的碰撞之声传来,在浪涛的掩盖下,几不可闻。一部分小船在离着官军营寨数百米处靠岸,不断有黑影从船上跳下。
另一部分小船却是往官军战船停泊处驶去,到了近前,小船分散开来,船上的人影不断向着船上抛出绳索和抓钩。待绳索勾连住,便开始往船上攀爬。
片刻之后,船上风帆降下。“哗啦啦”,声音不断响起,船只缓缓动了起来。
数艘大船起航发出的动静,虽是浪涛阵阵,却是再也掩盖不住,官军士卒终于有人惊醒,看着开动的数艘大船,愣怔片刻,这才反应过来,随即扯着嗓子呼喊道:“贼寇偷船!贼寇偷船!”
尖利的喊叫声划破深沉的夜空,眨眼之间,整个大营便从沉睡中惊醒过来。
“快,穿上衣甲,夺回战船!”“都他娘给老子快一点!”······
仓促之间,官军一片混乱,士卒在官长的呵斥下,匆匆从营帐之中跑出来,一个个衣衫不整,盔甲歪斜。一个平日里比他人镇定,反应快些的营指挥使勉强组织起一些人手,便要带队往码头冲去,不想后营却是再次惊乱起来。
“后面也有贼寇!”“小心火箭!”“躲开!”“啊!”······
“直娘贼!守夜的泼才都是干什么吃的!?贼寇都他娘摸到面前了才发现!”那指挥使破口大骂。见营后火起,渐有蔓延之势,只好带着人转头,往后营赶去。
好在他是个有决断的,要是仍旧往码头赶去,战船夺不夺得回来两说,这天干物燥的,营中的营帐、粮草之类全是易燃之物,即便是在水边,多拖延上片刻,大营多半是要被烧为一片焦土了。
火烧眉毛,众人也顾不上战船了,只顾扑灭营中大火。半个时辰之后,火势终于止住,多亏那营指挥使决断地快,组织起了人手,火势虽大,却是被控制在了后营,没有蔓延到前面。
这一场夜袭来得快,去的也快,从头到尾,这五千水军却是连梁山人等的面都没见着,只是看见一些影影绰绰的黑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