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十九独自在屋里坐了很久,直到胤佑进屋,她也仍旧靠着窗户,眉头紧锁,神情也不舒展。
知道她是为了弘曙的事儿烦心,无谓的安慰胤佑也劝不出口。
他走过去,轻轻揽住余十九的肩膀,“十九。”
余十九侧目,望了胤佑一眼,轻声说:“看守弘曙的人,是十三爷派的。”
胤佑心里微窒,“到底是皇阿玛的命令…”
“为何雍亲王都不事先与你知会一声?”余十九这话问的隐晦,可实际意思却太明显了。
她在埋怨胤禛明明知道京城里的情况,却不愿和胤佑通个气。
可胤佑却说:“你知道十四怎么说的?十四说如果皇阿玛不放了老八,他便要去宗人府和老八同吃同住,弘曙和弘昇竟也跟着如此!这不是自己作死是什么!”
闻言,余十九便没说话了,可脸色依旧不好。
拉过余十九的手,胤佑轻声劝道:“别太担心了,皇阿玛还是顾忌着咱们的,只是让弘曙在府上禁足,没入宗人府,毕竟自家里,不至于让他吃太多苦。”
余十九摇头“这是淳郡王府,有你在这儿看着,那些侍卫不敢为难。可他心里苦啊。”
胤佑又说:“不止一次劝过他小心谨慎些,他都没听。此番差点连累了府上,他心里若是愧疚难当,权当长个记性,知晓日后不要随意掺和。”
“熬着吧,熬着看老爷子哪日施恩,将他放出来吧。”余十九这话说的有些赌气,胤佑呐了一口气,道:“你别说这种气话,我自己儿子我哪儿有不顾的道理,我知道去周旋的。”
余十九这才点了点头。
翌日,胤佑天未亮便出了门,余十九也没什么睡意,刚见日光,她便起身到了院子,倒腾着那几株新树。
采青打个呵欠。“福晋,给您端碗燕窝来吧,早晨哪有不吃东西的道理。”
“不用了,我没胃口,给三阿哥端去吧,这几日他学业繁忙,我也没多过问他。”
余十九锄了些土,语气淡淡的。“再告诉他,近日府上事儿多,让他就别乱跑了。”
“是。三阿哥是个懂事儿贴心的,会听您话的。”采青应了声,刚要退下。
突然!
春竹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
“福晋!福晋!不好了!”
哐当一声,余十九手里的小锄头掉在地上,她怔怔的看着惊慌失措的春竹。
果不其然,春竹泪眼朦胧,张口哽咽道:“侧福晋,侧福晋她……不行了!”
余十九拔腿便朝芙蓉院跑。
曾经趾高气昂的女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脸色蜡黄,她嘴唇惨白,吃力的睁着眼,见到余十九,轻声道:“福晋来啦。”
余十九忙回头喊道:“府医呢!府医怎么不过来!”
采青轻轻拉了拉余十九的袖子,示意她看角落。
余十九才注意到,房间角落里,府医背着药箱,低着头叹息。
余十九只觉心头一震,再回头看那拉氏,她却声音沙哑的笑着:“福晋不必着急,我没什么的。”
眼前这个女人,和她记忆之中那个嚣张跋扈,锋芒毕露的侧福晋,一个重合点都没有。
一个尖锐的人,身上的棱角都被磨平了
但余十九看得清楚,那拉氏哪里是没什么大碍的样子,这分明已经行将就木了。
“福晋,我想与你说说话。”那拉氏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哀求。
余十九眨眨眼,隐下一股酸涩,轻声对采青说道:“让吴德立刻去请七爷回来!”
“是!”采青快速离去。
就着丫鬟搬过来的凳子坐在床边,余十九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你莫要忧心,好生将养,弘曙那边,我与七爷自会去想办法。”
那拉氏缓缓摇头,“我并不担心。”
她说:“福晋对大阿哥的好,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大阿哥在福晋身边,比在我身边,养得更好,我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余十九抿了抿唇,她和那拉氏到底没什么好的交情,两人之间唯二的交集就是胤佑和弘曙。
如今她不想说弘曙,但这个时候提胤佑,似乎更不合适。
于是找不到话题的余十九,就沉默了。
那拉氏目光柔和地看着余十九,“其实,我很羡慕你。”
余十九不说话,那拉氏就自顾自的说,“想当年,在阿哥所里,我刚到七爷身边伺候的时候,也是感觉有被他喜欢过的。”
“但我明白,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七爷对你是爱,对我…大抵就只是个喜欢的玩意儿一样。”
余十九想着,她初次见到那拉氏时候的场面,锋芒毕露的女子,像是美艳的玫瑰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那拉氏年轻的时候,刚与胤佑相遇的时候,应该该也是个漂亮伶俐的洒脱姑娘吧。
只是这么多年,被困在后宅,在黑暗之中前行,摸爬滚打,黑夜渐渐地,将她身上那些光芒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