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安被他问得一愣,被谢筠如此一,反倒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似的。
林平安有些心虚。
少刻,便听到谢筠又不疾不徐的开口道:“不离出手,向来都不会留下任何可以让对手追踪的痕迹,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的话,又如何同盟呢?林三姐?”
林平安仔细一想,旋即笑了:“是我多虑了。还请谢公子莫要见怪。”
只是如今的她委实冒不起这个风险,她在林府步步为营,每一步都走得心谨慎,每一步都是得经过再三思虑才下的脚,稍微有一丁点差池,她都很有可能会在沈氏与林梦双的手底下粉身碎骨。
这么多年来,她是心翼翼惯了,更是孤立无援惯了,所以当得知谢筠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的时候,她竟是下意识的表现出了抗拒与怀疑。
谢筠眼底的情绪像是抽丝剥茧般的蔓延开来,良久,才恢复平静,别有深意的开口:“其实,林姐,很多时候你大可依赖一下你身旁的人,这世道固然是险恶的,但也并不如你想的那般可怖。而依赖别人者,也不一定就是弱者。”
林平安闻言,不禁陷入了沉思。
她淡淡看向了少年的眼睛,少年黑亮的眸子里闪烁着夜星般璀璨的光芒,让人不由得无条件信服他所的每一个字。
而谢筠却在完这一句话之后,兀自拨开帘子,看向了窗外。
虽然他这样劝林平安,但是在这一件事上,的确是他太过于冲动了。林平安的眼睛宛如是无底的漩涡,看久了,仿佛能令人迷失心智。
她的眼睛里总是时刻涌动着对世人的警惕与仇恨,谢筠想不通,一个比自己还要两岁的女子,一个成日被养在后宅里的女子,究竟为何会有这些复杂的情绪。
只是,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冲动,至少替林平安解决了一桩子大麻烦,也替自己解决了一桩麻烦。
马车不多时就到了林府的后门。
林平安客客气气的与谢筠道了别,这才在石榴与樱桃的陪同之下回到芳院。
月夜深沉,许久未曾弹过箜篌的林平安这日夜里坐在房中,拨弄了一夜的箜篌。前世的她自从嫁给慕容锦之后就很少再弹奏过箜篌,因为慕容锦总是嫌弃吵。
虽是许久许久未曾弹,但曲子仿佛是生在了她的血液里了,林平安素手撩拨了几下,缠绵幽怨的曲调充满了整个卧房,戚戚哀哀、绕梁不歇。
林平安弹奏的是一曲《蕉窗夜雨》,如泣如诉箜篌声拍打着推开的纸窗,窗外的芭蕉树在凉薄的月色下沙沙摇动,仿佛是在应和她这哀伤又柔缓的曲子。
石榴与樱桃见状,不由得纷纷对视一眼。
姐已经好些时日没有捧过那箜篌了,今夜也不知怎么了。分明去景阳殿之前还是好好的。
虽是如此,但谁也不敢去轻易的打扰她,只纷纷沉浸在这曲唯美的《蕉窗夜雨》之中。石榴与樱桃是粗鄙的下人,可是曲中之情却还是能略懂一二。总觉得姐的曲中,似是藏了许多缠绵悱恻的心事呢。
月华顺着芭蕉叶倾泻了下来,照在林平安那张精致的脸上,林平安的心弦也跟着这弦微微的动了。
从来没有人对她,让她偶尔也可以依赖一下别人,哪怕是慕容锦,也从未真的让她感受到有可以安心依靠的那种感觉,可是这句话,却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口中了出来。
林平安的胸膛里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很奇怪,很是令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