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看了一眼玄宏大师,走至他的身边,轻声开口道:“玄宏大师,今日又将您牵扯进这无妄之灾了。”
“阿弥陀佛……”玄宏行一礼,并没有说话。
“大师随我来吧,这里的事情与大师无关,我为大师寻一处安静的偏殿休息!”
云曦说完便向门外走去,守门的士兵想要阻拦,云曦淡淡抬眸道:“父皇只说不可离开寒香园,本宫只送玄宏大师去偏殿休息,难道也不可以吗?”
云曦的话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侍卫面面相觑,最终却只是垂下了头,任由云曦离开。
“阿姐,我随你一起去!”
云泽起身便欲跟上云曦,云曦却是回头冷声道:“你留下!”
云泽虽是不明所以,却是也没有违背云曦的命令,只好坐在了冷凌澈的身边,对冷凌澈诉苦。
定国公眯着眼睛看着云曦的背影,一双老眼中闪着晦不明的光彩。
定国公经历了这般多的大风大浪,如何会看不出今日之事。
虽然有些细节定国公想不明白,可是他知道今日的事与云曦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云曦胜,他自是欣慰,可是云曦这次却半点没有透露给国公府,难道她对国公府有了什么嫌隙吗?
早在云涵及笄之礼上,定国公便料定云曦身后有高人相助,可是他始终不得而知。
以前他还相信云曦始终会念着骨血亲情,也只能依靠定国公府,可今日看来云曦甚至更愿相信那个幕后之人!
定国公又看了云泽一眼,云泽小小年纪却是已现帝王之威,可是他心里只有云曦一人。
若是云曦因为那件事而与国公府离心,那么定国公府不但没有拥立帝王之功,有的只怕是无尽的祸患!
定国公垂下眼帘,摆弄着自己面前的琉璃杯盏,若是如此便只能按照他们的计划来了!
云曦走在前面,玄宏大师和玄净跟在云曦身后。
玄净低垂着头,半晌才说道:“你何必救我呢?”
“师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恨我我可以理解,可是我不想你卷入朝堂的争斗中。”玄宏没有一丝的怨恨,仍旧温暖。
玄净冷嘲一笑,开口说道:“你不让我卷入其中,那你呢?”
“我与师兄不同!”玄宏没有解释,只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玄净一笑,开口叹道:“因为我是为了欲望,而你是为了情吗?”
玄宏看了玄净一眼,玄净这才自知失言,看到云曦脚步未顿似乎并不在意,这才放下心来。
“你我的区别是,你为了自己,我却为别人……”玄宏看着外面飘落的白雪,眸中似有回忆流过,却依然清明。
玄净一愣,嘴唇微颤,半晌摇头叹道:“玄宏,我终是不如你的!
今日我方才知晓,为何师父圆寂前曾说,只有你才能做佛光寺的主持!”
玄宏一直都是主持的不二人选,他本是没有异议的,可是当他听闻玄宏竟是要为了一个女子而还俗,他惊怒交加,恨玄宏违背佛法,也恨师父不辨是非!
可是今日他终是明白了,佛法本就不是无情物,反而是他踏进了歧途!
两人不再说话,直到到了一间偏僻却干净的寝殿。
“公主亲自引领贫僧前来,想来应是有话要问吧!”玄宏看着云曦,只有在望向云曦时,那双看破红尘的眼中才会有一丝温情。
玄净一人进了偏殿,玄宏与云曦两人在环曲的木廊之下漫步而行。
安华几人守在各处,免得被人偷听,玄宏一直随着云曦而行,直到云曦止步,他方才驻足。
“玄宏大师没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吗?”云曦伸出粉嫩的指尖,碰了碰梅上的寒雪。
白雪的冷意让云曦收起了手指,缩在了衣袖之中。
玄宏只静静的看着云曦,眼中总是会无意间流过长辈的慈爱。
“贫僧一直帮人排忧解难,可是公主不说你的心事,贫僧如何能答?”
云曦转身看着玄宏,也不再卖关子,径自开口问道:“那玄宏大师便与我讲一讲您年轻时的故事,或是那幅让您睹物思人的画!”
玄宏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却只轻声答道:“公主应知,贫僧那是在配合公主行事,而且若是真有那画作,只怕公主如今就不会这般轻松了!”
云曦嘴角微扬,她突然发现这玄宏大师不仅是个得道高僧,竟是也会理直气壮的说谎,比往日多了一些凡尘气,反而让人觉得更加的亲近。
“玄宏大师是欺云曦年岁小吗?”
“不敢……”
“玄净与您之前的过往云曦不愿打探,可是那玄净在殿上指认大师时,其言辞中的愤慨可并非作假。
还有,在玄净与您提及那副画作时,您的担心是假,可您的惊诧却是真,大师还是不要与云曦卖关子了!”
在殿上云曦一直在观察着玄宏两人的神色,之前玄宏只说因她是故人之女,所以自然会帮她一二。
可如今看来,这故人却非是寻常的关系,只是不知她能否从玄宏身上得知当年的线索。
两人四目相对,玄宏发现他可以淡然的面对所有人,可是她却是不敢深望眼前的少女。
或许是因为她的眼神太过坚毅,或许是因为她倔强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她!
“想人间婆娑,全无着落,看万般红尘,过眼成灰。
那不过是一个人的故事,从始至终都没有另一个人的参与,这样的故事实在是无趣,公主不会想听的!”
玄宏伸出手,想要轻触那晶莹的雪花,却是蓦然停止了动作,轻声喃道:“万物皆有灵性,这雪也是一样,我冬日很少出门,唯恐弄脏了它。
雪很美,即便它冰冷刺骨,却是依然让人欢喜,哪怕它无法被人拥有,哪怕你稍稍触及,它便会融化消散……”
“公主,贫僧的过去便是这般,你可懂了?不是所有人的年少都有绚烂若朝华一般的色彩,至少贫僧不是,从来都不是!”
玄宏的眼中含着万千悲悯,他仿佛就是一尊真佛,可是他渡得了天下,渡不了自己!
他一身金色的袈裟,受世人仰望膜拜,可是这些荣耀只能染亮世人的眼,却是照不进他自己的心。
云曦明白了玄宏话中之意,他心中确有眷恋,却是并无过往。
云曦沉默一瞬,却还是依然开口道:“那大师可认识姜蔺?”
玄宏惊诧的望着云曦,甚至比涉及到他自身时更添了一丝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