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紫璟便与葱花珠儿一起换上男装,从后门悄悄离开了。
临别前,萧六万般叮咛,让她一定要注意好自身安全,等出了金城便带着他的信物,一块刻有枢字的龙凤白玉玦去建安王府,说只要赵太妃看见了,就一定会想法子护她周全。
她沉默着听他把话一字一句说完,不置可否。
关于赵太妃这号人物,她是有印象的。
赵太妃能不能护住自己周全都难说,别说护她了。
记忆中,赵家出事的消息传到萧情耳中时,他正好醴泉山庄养完伤,赶往晋陵大本营途中。
赵太妃跟萧梃的关系,萧情是知道的。
建安派因为萧枢的缘故,迟迟不肯对他俯首称臣,如今他们闯出了这么大的祸事,将整个集团的主心骨赵家军全都给作没了,除了束手就擒,别无选择。
至于要向哪方势力束手就擒,那就要看哪方势力更快到达建安了。
而无疑,萧情便是那一位幸运儿。
消息传到时,他想都没想便急忙派出军中智囊沈陌带着一队人马不停蹄前往建安,军令状上白纸黑字写着,务必赶在萧梃的人到来之前,将建安府中人全部接到晋陵!
而这个决定,将是三个月后,萧家军兵临城下之时,攻陷皇城通往太极殿至关重要的一步。
当然,这些事她不敢告诉他。
就算告诉他,除了徒增担忧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无法更改的命运,就算预测出来也没什么用,反正往后的都是苦日子,还不如让他多开心几天是几天。
紫璟盯着手中温润的玉佩皱着眉头,点了点头,算是将他的话答应了。
望着她们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屋角的身影,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如释重负。
如此一来就不会连累到她了吧。
他想。
他抬头望天,明亮的夜空星光点点。
只是缺了月亮的点缀,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就像他一开始的出发点是好的,可现实往往并不尽如人意一般。
此时的街道,静悄悄的,除时不时穿梭而过的巡逻禁军沉重的踏步声外,行人近绝。
一旁小道里,屋角阴翳处,紫璟等人躲在箩筐里暗中观察也有一段时间了。
她发现,巡逻军之间的间隔十分的紧密,一个十字路口几乎每隔半盏茶的时间就会有一队二十人左右的禁军经过。
一旦发现敌情,稍微一呼就能形成绝对的包抄之势。可谓是天罗地网,逃无可逃,必死无疑。
而这街道又极为空旷,没有大雪作为掩护,她们贸贸然出去,很容易被人发现。
可她们一直躲在这箩筐里也不是个办法,天寒地冻的,等不到天亮,就能将她们活活给冻死。
“一起目标太大,分开走会降低被发现几率,我们在白鹭洲码头汇合。”
等一队禁军走过后,紫璟将头上的箩筐打开,敲了敲身后的两个箩筐道。
珠儿葱花将头露了出来,想了想觉得她的话很是在理,点头答应后便悄悄离开了。
待得她们走远,紫璟便深吸一口气,朝天神祷告了番,在脸上抹上肮脏的泥巴晾干后,畏畏缩缩地走出了街道。
“什么人!”
一队士兵朝她围了过来。
紫璟连忙放下包袱,跪下,举起双手,粗着嗓子道:“官爷,您误会了。草民只是个画画的。近日行径此地,想找个小店投宿一宿。也不知这是何状况,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官爷,万望爷能海涵。”
“画画的,这么晚,鬼鬼祟祟,一定有问题!”为首官兵咬定道。
“冤枉啊!”紫璟连忙叫屈,道:“前些天草民上山写生去了,不料遇上了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下足了半个月,便被困住了。好不容易等到雪停,这不,才赶回来。就看到全城戒严,搞不清状况,也不敢乱动不是?草民后来想了想,与其躲在一边一会儿被官爷抓到误会,还不如直接走出来认个罪。更何况,草民也就一个画画的,手无缚鸡之力。也做不成什么大事。只求官爷们看在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上有老下有小,活着不易的份上,绕了我们罢!”说着便趴在雪地上不停地磕头,没一会儿洁白的雪地上便被鲜红的液体染红了。
这不像是在撒谎。
禁军面面相觑,收回手中武器。
为首的道:“快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定让你死得好看!”
“是是是,谢官爷!”
紫璟连滚带爬站起来,急忙忙到附近一个小客栈敲门住下。
这算是侥幸了。
她安抚着惊魂未定的心脏,吹熄灯火,在临街的窗户开了条缝,往外看。
雪似乎又下起来了,淅淅沥沥,算不上大,站在高处看,这样的金城很是唯美好看。只是这好看里头,处处藏满了杀机。
也不知珠儿她们怎样了,真希望她们能平安无事,顺利躲过此劫。
就在她诚心祈祷着的时候,一队重甲禁军踏着整齐着步伐从不远处走来。
除此之外,他们队伍的后头还拖着两个人,两条失了支撑力的腿,在雪地上划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紫璟仔细一瞧,正是刚刚与她分开的葱花珠儿!
两人软趴趴地被两旁禁军拖着,而身后遗留在雪地上的,正是从她身上流下的血迹!
紫璟深吸了一口气,捂住嘴巴,迫使自己不发出声音。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就不让她们单独行动好了。
可就算她们一起,她也未必能保住她们,说不定现在那队禁军手中拖着的尸体会由两条变成三条。
紫璟蹲了下来将自己蜷缩成团,可能是因为太冷的缘故,上下牙齿不停地哆嗦着,发出咯咯咯的声音,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整个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说句实在话,这样的世间,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恐怖。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她是经历过无数生死的玉景殿长老。可就算是这样的她,尚且有这种感觉,更何况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圭璟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