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五那天,梁笙很早便起来了。
梦华山庄的褚娘,是个五十来岁的胖大娘。
其为人十分的阔达开朗,具备着这个年纪的老人家所该有的慈祥与聒噪。
兄弟两入住这地方前,她就已住在了这里。
据说是这山庄的守门人,在此已经住了快二十年了。
虽说这山庄是公主府的产业之一,可平时极少人来,所以便只留了这个么个孤苦伶仃的老妇人在此。
又有传言说这山庄曾经是南阳殿下的产业,大娘过去是南阳跟前的小侍女。
年轻的时候与南阳驸马的侍卫看对了眼,结成夫妻,还有着个十分聪明伶俐的儿子。
只可惜,好景不长那侍卫在跟随驸马南征途中死了。
后来唯一的儿子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在一次外出时,被一辆富家公子的马车撞伤,被抬回来后没多久也跟着咽了气。
那件事因为牵扯到南阳公主和当朝权贵,当时可谓是传得沸沸扬扬。
当然,因为两家都不好惹的缘故,处理结果还是十分公平的。
褚娘获得了一笔十分丰厚的赔偿,而撞人的那位公子因为不是驾车之人,自然是没事的。
只是苦了那车夫和马儿。
车夫受命赶车,却被指责恶意行凶,叛了流放之刑。马儿被人驱遣,便成了这场意外的元凶,被当街处以极刑。
那场面可谓是相当的惨烈。
而富家公子当时就在围观群众之列,指着那倒在血泊中身首分离的瘦马大呼罪有应得!并直言一命抵一命,府尹判得很是公平。
而这并不是厨娘想要的结果。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能力。
在这世道里,她算是幸运的了。
用元熹的话来讲,如果她不是公主府的人,儿子死了就死了,根本就得不到任何的赔偿。
褚娘也是看透了,在府里挑选守庄人的时候,便自动讨下了这任务。
后来南阳驸马被揭发意图谋反,死在逃亡的路上,南阳公主自缢于重明宫,这庄园便落在了揭发有功的杨家手中。
看在她已在此守了大半生,又无儿无女的份上,他们也就由着她,让她住在了这里。
因为是一座空置的庄园,杨无歌在与梁辰立下影子契约的时候,便把这地方送与了兄弟两,并在附近报了私塾供梁笙认字读书。
梁家兄弟的到来,让这老大娘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的色彩。
她把梁笙当作了自己的孙子,每天接送他上学放学,还想着法子给他准备各种好吃的玩意儿,将本来瘦骨嶙峋的一个病小子,养得可谓是十分的水灵圆润,健康非常。
影子感激她,也时常在给弟弟带东西的时候,顺手多要了一份送与她。
“饺子快凉了,我们先吃。把辰哥儿那份留下来,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在帮他热一热。”褚娘劝道。
他们已经在这餐桌前空坐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梁笙说,他哥哥昨天晚上回来了。
她也看见了梁辰带回来放在她床头边的糕点。
只是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整个院子除了他们两,她就再也没见过有别的人在。
“想来是出任务去了吧。”褚娘感叹道:“辰哥儿总是这么忙,逢年过节都没时间回家。如今难得回来了趟,又没了踪影。可是苦了你这孩子,天天盼着他能回来。”
今天梁笙起来的时候可高兴了,兴致勃勃地来到了厨房吵嚷着说要跟她一起包饺子。还跟她说了很多昨天晚上兄弟两见面时的场景,还有小妖怪沙锦长胖了之类的话。
只是等他们将饺子包好,再去找人的时候,人都已经不在了。
在空旷的山庄里,梁笙呼喊哥哥,呼喊阿锦呼喊了许久,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昨天晚上的种种,恍若一场虚梦,梦醒之后,整个山庄,依旧是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好吧!”他长叹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饺子,便吃不下去了,说了句“饱了”之后,便讪讪然回房间去了。
褚娘是知道的,这兄弟两从小相依为命,几经苦难才遇到了杨无歌,有了今天的安稳生活。
可自她认识兄弟两开始,他们便是聚少离多。
从前听说是为了修行,后来回来了,没几天又说要远行,南征,一桩桩一件件。
也难怪他会不开心。
而这些影子自然是知道的,他也没办法。
早上天还未亮的时候,杨无歌突然来到了这里,只坐在关沙锦的笼子前发呆盯着里面呼呼大睡的小妖怪发呆。
他不言语,当影子的自然也不好问什么,只好远远地站着。
杨无歌和沙锦的那些对话他都是知道的,慕禾的忽然失踪,他也很是惊讶,在得知是被元缂强行夺去,改了姓名成了皇后之后,他就知道一场大战是免不了的了。
按着杨无歌那高傲的性子,心心念念的妻子被人夺走,能忍得下去才是怪事。
皇极殿上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啊!你为何如此糊涂,竟动了这最不应该动的女人!
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刀刀砍来要人命啊!
面对杨无歌的来势汹汹,元缂也是早有准备的。
只是苦了那些不明就里的大臣,看着本该远在边关的杨大公子忽然出现在朝堂之上本就是一件十分震惊的事,而他身后还跟着一只长相诡异的妖。
而皇帝那边更是不得了,不知什么时候就多出了个面容丑陋的黑衣老妪,站在高堂之上与堂下人四目相对。
明眼人都能感觉得到这气氛不对劲,忙都退向了一边,静观状况。
很快,他们便发现,堂下人的父亲,最应该出现在此处的杨宗甫,竟没来!
这是不是说明了什么?或许他们此刻最应该做的是逃命,而不是簇拥在此作围观群众。
“小子,你命真大!没能在金城把你给杀了,你倒是找上门来了。”老妪苍老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上空回荡。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杨无歌道。
“怎么就与我无关了?”老妪呵呵笑道:“你忘了,我是沙锦的母亲,也是慕禾的母亲!她们两个同命双生,是掌管耆洲的最高神只,你却想将她们据为己有,是不是贪心了些?”
本想悄悄离开的官员闻言,都觉得信息实在太劲爆,瞪大了眼睛停住了脚步期待着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