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爷微微欠了欠身,“这话儿子本不该说,只是眼下府上这般形势。作为姜氏子弟,总该尽一份自己的心力。许多事,还请母亲提点一二,儿子才好知道日后该当如何行事。”
老太太见三老爷这幅小心谨慎的样子,恐怕再瞒下去,便要母子离心了。于是略一思索后,缓缓开口,“想必你是想问当年我们姜家和秦家没结成的那门亲事罢!”
三老爷点头,一双眼睛看向老太太,满是询问。
“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不可说的事情。”老太太抚了抚衣领,很是闲散的往身后的引枕上靠了过去。目光放在远处窗台上摆着的一株快要落尽的红梅上,声音和缓。“当年玉哥儿与那秦家大丫头一见钟情,便央着我去提亲。我原是相不中他们家的门楣,硬生生的推了。可瞧着你哥哥日日夜不能寐的样子,又委实心疼。便暗下打听了一番,才知那秦家虽家风不甚清雅,可这大姑娘自幼随着父亲在南边上任,与外祖父家走的极近。颇有其外祖遗风,却是个端方贤淑的好姑娘。我虽瞧不上那南安侯爷,可想着既是玉哥儿爱重,又是个好姑娘,也不妨就成全了这门亲事。可就在我要去聘请官媒当日,太后急召我入了宫。”
老太太缓了一口气,回忆当日情形时,仍觉得情绪难平。三老爷也将一颗心提了起来,果然,此事牵连皇家。
拿了手边的茶碗,呷了一口凉茶。老太太继续说道,“先皇故去后,太后极少见我,除非有什么不可与外人道说的事情,才会与我商议。那日我一进慈宁宫,便见院内摆了香案,设了神坛。”
三老爷吃了一惊,“我朝严谨巫蛊,太后为何……”
老太太摆摆手,“我当日见院子里站了十多个小道童,也着实吓了一跳。后来太后与我说,她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白蛇盘亘在宫中,逶迤而去,入了皇帝的太和殿,最终化为一个女子模样与皇帝交颈而眠。待再细看,皇帝竟是七窍流血已然驾崩的模样。太后惊醒后,接连几日均有此蛇女入梦。每每醒来,都惊的一身汗。再后来,太后便得知,近日皇帝被内阁大臣梁致章的小女儿迷住了心窍。那女子生肖为蛇,生的异常貌美。”
三老爷已听的皱起眉头,“此人正是先大嫂,梁氏。”
老太太点头,“正是她,闺名一个离字。太后设坛请来清风山上最了不得的道长,查问离儿身世。竟说她是妲己转世,生来祸国,该杀。太后仁慈,又觉此事虽有蹊跷却也不得全信,总不能因为一些无稽之谈,便要了一个人的命。想着只要拆散皇帝与她便没什么要紧。于是便问我,愿不愿意娶梁氏进门做媳妇。”
太后这招有点损了,虽是留了人的性命,可明显是将祸水推入了英国府。当年曾有传言说英国府意欲反叛,恐怕太后还是起了戒备心的。回想前尘,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太后以为,皇帝与玉哥儿手足情深,便是再如何爱慕梁离也不会与兄弟反目。又思及当日朝局,衡量各方关系,我最终答应了太后。娶梁氏进门。皇帝却是因为与你大哥的情谊,忍痛割爱。可也从此荒废了朝政,只搜寻与其相似的美人纳入宫中。接下来没有几年,便经历了五胡之乱,大齐险些亡国……”
“五胡乱朝那一年,正是大嫂过世那一年。”三老爷忍不住插嘴。
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垂下眼眸,试图掩住内心汹涌而至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