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如想到这些,不免发出苦笑。如果她的父母还活着,是否会为他们的女儿感到悲伤。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宓如坐在屋顶上,余光洒满了天族,总有月光穿透不过的地方,那里是黑暗的,那里是九州四海的毒瘤之所。
宓如忽然明白惊凌为何喜欢坐在屋顶了,如果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坐在屋顶的感觉就像世界只有自己。只有自己的世界,会安宁许多。
天族向来爱热闹,女蜗之女的到来,天族已经热闹非凡,昨日个,天族传入看低女蜗之女的消息。一小小仙婢为了推卸责任竟然诬陷女蜗之女故意陷害她,以至于将自己的衣服打湿了。
不久之前,神帝与女蜗之女的事情,天族的说法尚不足以让九州四海平息,今日竟出了这档子事情。信奉神族的世族纷纷来到了天族,名义上是游览,实则是给天族施压,保证女蜗之女能够安全结束行程离开天族。
各自怀着心思来到这里,有好的心思,也有坏的心思。大家对于女蜗之女的记忆都停留在了三万年前,苦海一战上,那绿衣的少女像一只残碎的蝴蝶飘然落下。
宴席开始了,鼓瑟吹笙,好不热闹。宓如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身后跟着一大群的仙婢,落座在昨天的位置。今日的安排是宴席过后,去祭天,然后慰劳九州四海的将士们。
神族和天族历来的传统。自从上古时期的神只陨落之后,这个传统一直由东华来完成。近来东华因为华尚仙子的事情本,伤透了脑筋,不肯再分出心神在做任何事情,时墨神君早就不管天族的事情了,守在自己的一方天地,根本不想管这些。刚好此时,宓如以女蜗之女的身份递来了帖子,天帝回了帖子,事情顺利得连天帝自己都不敢相信。然而在宓如到来的第一天,他就发现是他想多了,事情如何会这般顺利。
宓如将九州四海的仙族都聚集到了天族来,其中最明显的意思是不相信天族。这实乃是一件讽刺的事情。当初宓如与神帝之间的恩怨,他这个做天帝的本不想插足的,可是谁让那人是自己的父亲,他们就像一个麻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丝毫没有办法。
世族们被安排好了,大家看上去喜气洋洋的模样,到不像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样子。不一会儿,就有人开始闹腾起来。
北疆的袖管神君借着醉意道,“神帝,神帝怎么不出来,我等来了这么久,神帝为何不出来与大家一起喝喝酒,这面子也太大了吧,不管九州四海了,如今就请不动了,哪怕是女蜗之女来了,也请不动咯。”
袖管神君一套一套的说辞,大家忍着笑容,目视着高台上的天帝,他最擅长的就是伪装,哪怕是昨日死了妻子,此刻他也能在大家的面前表现出一副春风和煦的模样。
“是啊,神帝怎么能缺席呢?趁着这次机会,说清楚啊,为何当年神帝明明还活着,却不肯现身。”
“关山仙君,父王自然是有自己的苦衷,这些事情即使作为他的儿子,朕也不知道。如今天族之主是朕,怎有一朝有两帝的说法,父王体谅朕,刻意回避,望各位家主见谅。”
“陛下,您的罪过还没跟您算清楚呢?您当年以凡间为祭品,差点导致十万凡尘烟消云散,若不是蚩尤神子,凡间早就没了,您当初可是答应过我们要给一个交代的,这都过去了三万年,蚩尤神子和谣乐神女也回来了,您的承诺希望您早日履行。”
大殿上开始你一嘴,我一嘴地讨论起来。三万年前的事情,众人都以为是蚩尤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如今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莫久仙君,陛下何时对你说过这番话。他蚩尤虽然是青离君子之子,可是怎么能让陛下替他担下这大逆不道的责任呢?”
“王母娘娘,您怕是不知道,东华帝君的妙华镜曾经被人改动我。上面残留着改动之人的仙术,只有将仙术对比一下,就知道是谁改动了那段历史,至于我为何知道,我莫家善造梦术,当然是在陛下的梦中,陛下亲自告诉我的。至于陛下是如何知道这种办法的,恐怕……”
“莫久仙君,好久不见啊。听说家主们对我这个前任的天族之主,还有些感情,指名道姓地想要见我。我早已经归隐了,今日也有好口福了。我坐在神女身旁不介意吧?”
他笑着,一边走,一边跟大殿的人点头示意礼貌,这不就是意气风发的神帝吗?这个男人想必神族有过而无不及啊,只是可惜啊,人到了中年,思想发生了变化,一些年轻时候不敢做的事情,一些有违到德的事情,他都做了,还成功地骗过了九州四海的眼睛。
哪怕是今日的女蜗之女,也不见得知道当年的真相。莫久仙君眼睛死死地盯着神帝,眼睛里藏着浓厚的恨意。
宓如注意到了莫久仙君,那种眼神不像是一个普通的仙家之主看待自己王的表情啊!
十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年蚩尤为何一声不吭起继承了魔君的位置?出乎意料地站在了天族的对立面。
她强装微笑道,“荣幸之至。”
这样的自己,宓如感到恶心。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胳膊不停地在颤抖着,她慌乱地放下茶盏,神帝的第一杯酒敬她,她端起来,手依旧在颤抖着,此刻走过来一个人,夺过宓如手中的酒盏。
“请神女恕罪,在下乃是洛水思文,早前得到过女蜗娘娘的帮助,此酒不如由在下替神女喝。”
宓如心中有一股不良的感觉,立刻站起来,笑着道,“有劳你了。”
天帝和王母神色未变,其中恐怕有诈,两人的目光投递到神帝身上,只见他嘴角轻轻上扬,仿佛一切已经了然于心了。
“请。”
神帝一饮而尽,思文仙君的眼圈红透了,他盯着宓如,宓如刚想说,不想喝就不要喝了,哪知道他一饮而尽,强装着眼泪道,“从前,洛水河畔,有一白衣女子,有一个少年深深爱慕着她,每一日都想着将她带回家,却心知那女子不是自己能高攀的,终于,那个女子知道了少年的名字,少年很开心。”
“你怎么了?”
宓如不记得什么洛水河畔了,但是十万年前,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谣乐与惊凌度过洛水前往冥界寻找女蜗和伏羲的灵魂经历。
“少女已经忘记了,可是少年还记得。”
莫久仙君一口污血喷出来,黏黏的,热热的。宓如蒙了,周遭传来各色的声音,有一双手,拉过自己,她靠在木柱上,大殿之上乱糟糟的。
很快天帝稳住了局面,莫久仙君已经没有气息了。
灵魂散尽,找不到任何一丝痕迹。宓如晃过神来,连忙上前查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刚才是怎么了,突然一下,身体动不了,仿佛一瞬间神识被抽离了一般。她转过头去,神帝站在她身后,正意犹未尽地盯着她。她背脊发凉,全身仿佛被扎入了无数根银针一般。手心的已经被汉水浸湿了。
“对不起。”
宓如的声音传遍大殿,随着莫久仙君一起来的同一个家族的人,似乎并没有多少难受,仿佛早就预测了这个结果一样,宓如的双脚酸软,她努力站起来,落座到自己的位置之上。此时银色盔甲的天兵,压着一个少女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