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失落,一路上道长都在说应门宗有多好,怎样怎样的。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被舍弃了。
邵英感觉到一丝的心凉。
“前几日别山宗将徐帆送来了,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师傅的意思是醒不过来了。别山的人说是你将他推入湖里的。”
“放屁,明明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关我何事。”
“竟是这样吗?”
白离不可置信。
“不然呢,你以为我真的是传言中的那般恶魔吗?我邵英无论是活着的时候,还是死后,没有伤过一条生命。”
邵英盯着他,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她以为白离不会相信,撤回了目光道,“对不起……”
“什么?”
“但是我还是不能原谅你,我弟弟虽然不是你杀的,但是你为什么要对他作出那种事情。”
邵英叹了一口气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你以为好好鬼不当,为什么要食人脑髓?我何尝不希望自己能够平淡地当个凡人,生老病死经历一圈,去投胎,下辈子当一头猪也比当个无主的鬼魂要好。”
“那你为什么要吃脑髓。”
“为了不消散,为了留在这个世界上。我死的时候是十二岁,我不知道父母是谁,我没有情亲人,我只记得在一条深巷之中,住着一群人,我每天跟着他们……”
泪水沾湿眼角,她鼻头酸酸地,抹了一把眼泪,立刻又是一张笑脸道,“对不起,你弟弟,我很抱歉,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这个世界上不消失,我想被人疼,被人爱,没有尝到这些,我不想走。不过,你弟弟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用法力维系了他两年的寿命,法术终究有消散的时候,所以……”
“我知道了,师傅已经跟我说了。”
“你师父知道我的事情?”
“对,我还知道师叔与你的事情。”
“什么事情?”
“师叔如果没告诉你,那你便等着吧!我不可能告诉你的。”
“你能不能不这么扫兴啊!”
“反正我能跟你说的,我都说过了,至于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锅炉这种东西出世,世界必然会大乱,你自己小心。”
“你不问我要它。”
“我要它做什么?能吃吗?”
“确实,要它干嘛?”
“我先走了,此番是背着师门偷偷出来的,回去定要挨骂了。”
“谢谢你。”
“矫情个什么,滚。”
邵英笑的很开心,直到那个人的背影消失,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实在太好了,邵英觉得若是每一天都能有人对她嘘寒问暖,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当天晚上,趁着月色,邵英带着昏迷中的道长回到了那个离开了半年的家,迷雾过后,是一群醉了酒在嬉笑打闹的孩子们。他们见到邵英,行礼之后,一溜烟地不见了,邵英将道长安排在自己的房间,自己则躺在了另外一间房里,周围皆是熟悉的感觉,不知道怎么的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细想今日白离说的那一番话,她和道长到底有什么关系。现在想起来,两年前遇到道长的那一刻开始,好像一切都是被计划好的,他被冤枉,她去帮他,她送他灯笼,他为她取名字。
“师傅啊,师傅,是不是你计划好的。”
夜幕之下,传来一声叹息,屋内的等黄熄灭了,浓雾之中散发出一个骇人的气息。
天亮的时候,邵英出了门,就看见道长坐在院子里面,桌案上放着一把长剑,衣服山沾满了血渍。她吓死了,立刻上前去,手指碰到道长的那一刻,传来冰凉的感觉。
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雾蒙蒙的天空,白衣若隐若现,飘然离去,她伸手一抓,扑了一个空。什么都没有。
她从梦中惊醒,对上道长一张紧张的眸子,她失声痛哭起来。
“我做了个噩梦,我以为你死了。”
“我在呢!”
“吓死我了。”
“不怕,师傅在。”
他的声音是那样温柔,邵英许久才缓过神来,泪渍湿了他的外袍,他见她好些了,出门去了,邵英的手僵硬在空气中,怯怯地,抿了抿嘴唇,又收了回来。
他又折回来了,端了一碗小米粥,清香扑鼻,邵英咕噜咕噜,一大碗就喝完了,他慈祥地笑着,这种感觉很奇怪,那人是她的师傅,但是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忘记他是她的师傅。他对她无微不至,邵英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以为师傅和徒弟就该是这样的相处方式。
直到云游一番之后,她才发现她跟道长两个人的角色竟然是反过来的。作为徒弟,她应该孝顺道长,到头来,却是道长在照顾她。她有过一段时间的迷茫,忽然想起了那个深巷之中说要娶她的乞丐。
邵英的梦总是带着一定的预言性质,上次做梦就发生了黑鱼怨灵的事情,这次的梦,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白衣男人现在在院子里砍材,邵英很喜欢这种感觉,她坐在屋里撑着脑袋欣赏他的一举一动,见他大汗淋漓,岁月如此静好。
“道长,我们明天去市集上吧!”
“好。”
道长的法术一直没有恢复,身体也不大好,夜里的时候,邵英时常能听到他咳嗽的声音。他每咳嗽一声她的心便沉一分。
时间流逝得很快,转眼间,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年,道长不向以前那样咳嗽了,偶尔也会噩梦缠身,一连几天睡不着觉。那一年,邵英的医理能力突飞猛进。道长时常会调侃几句,她应该成为一个医师。
邵英对上他哀伤的眸子,只是呵呵地笑几声,以掩饰尴尬。医师什么的,她一点也不想当,她只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跟她的师傅归隐下去,永不再踏入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