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睡了回笼觉起来,有人来报告说找到和尚了。
和尚在吃老虎肉。
小磨城差不多给微微撤空了,全部驻军,这不打了大胜仗,戎狄人留下许多大型坐骑,大老虎啊、大狮子啊,还有大象,有些不是草原动物,是戎狄人从荒原另一头的森林抓来的,有的也不知道哪里抢的,屁屁都给射伤了,也就不客气,都宰了炖了,
和尚不知怎么就躲过守卫,躲过哨兵,闻着香就摸到火头军灶火旁,也不拿碗,就着锅就吃。
也不用筷子勺子,撸起僧袍就从翻滚的汤锅里捞,手臂都伸进去了,看他一点不觉得烫,没有半分痛苦之色,皮肤也没有半分变色,噢不,沾上肉汤了,有点儿像肉汤洗浴,白了些。
和尚三十岁模样,正是一生最好的年纪,还有少年的张扬性子,也有岁月的几分沉淀,平眉,大眼睛,脸圆润,身圆润,身润泽,面相善良,但吃相很是凶狠。
微微缓缓地,手指一根根握紧,举着她的拳头上前,“大师请了,大师你找我?”
“嗯,唔唔……”和尚塞满嘴肉,说不清楚话。
“大师啊,”微微笑道,“若是别人我就不说这些话了,你可是出家人,你不觉得这些野兽很可怜,被戎狄人抓了当坐骑,背井离乡的被人骑,然后被我们射了,被我们扒了皮,煮了肉,其实它们招谁惹谁了呢,弱肉强食,人间以残酷为规则运转罢了,大师,你怎么看?
“阿弥陀佛,”和尚咽下嘴里肉,长宣佛号道,“施主有佛心,当与佛有缘。”
微微质疑:“大师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犯了…”一直想不出他犯了什么戒,荤戒,佛家有这一说么,一时想不出,不管什么戒,反正犯了戒,直接道,“犯了戒心中有愧呀?”
和尚吃的时候不讲究,此刻很讲究地从袖中拿出一方素锦的手绢,很仔细地擦嘴,小小的素锦能擦干净多大一块?手臂上油也不擦就放下袖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一路行来,听闻施主擅长辩难,贫僧不才,若施主有空,贫僧愿与施主说他几句。”
微微看他手臂都不擦干净就放下袖子,洁癖和强迫症都要犯了,嫌弃道:“不客气,你说,先把你犯戒的事说清楚。”
“阿弥陀佛,施主质问贫僧犯戒,施主想必知道,‘五戒’是我佛中最根本的戒律,五戒为: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出家为不淫戒,四、不妄语,五、不饮酒。五戒中,何时有不可吃荤腥一说啊?”
“和尚不能吃荤吧?”微微问。
“非也非也,此肉,”和尚虚指肉锅,“贫僧没有看见杀死过程、没有听到杀的凄惨叫声,也绝非为贫僧所杀之肉,不期遇,可啖之,当年提婆达多曾经主张不食用任何肉类,受到了佛陀的批评与纠正,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没有犯戒。”
这和尚在佛国就是个嘴馋的,为了吃口肉,戒律研究得透,平日里没少与师兄师弟争论这个问题,此刻与微微娓娓道来,背书一般容易。
微微什么人?自然不会因为对方辩手背了些戒律就弱了气场,她义正言辞道:“我不知道戒律,我又不研究佛法,再说了,不知道的都知道,不是‘八戒’么?”
和尚淡淡一笑,摸着圆滚滚肚子,解释:“八戒: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邪,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这八种中,前七为戒,后一为斋,总称八戒斋。施主从头看来,何有戒荤腥一戒啊?”
微微不语,看着他。
和尚道:“施主不语,可是没听懂?可要小僧再解释一遍,再解释一遍,施主可要服输。”
微微挑眉道:“呵呵,我认输?我跟人吵架就没输过,还没反应过来啊?我给你个机会把话收回去,免得打脸打我一手油。”
和尚一怔:“阿弥陀佛,贫僧哪里说错了?”他这一套跟佛国师兄弟辩,跟佛国的佛说,都没被指出错处,怎么可能错?想到这,和尚有了信心,“施主想不出说辞,莫要拖延时间。”
微微道:“你再背一遍。”
“背就背,八戒:一戒杀生,二戒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