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楼叹了一口气,小婶婶小产的事情,他隐约记得,还是姑母亲自走了一趟药王谷,求了老谷主的方子,而后柳月眉调养了三四年,才有了夜小姽。这样算来,通过粮食蚕食鲸吞夜氏粮款,并用这笔钱来培植自己的势力,筹谋复仇计划,夜一亭已经做了十六年。
可粮册三年一查,夜一行不是傻子,家中的账房数百人,夜一亭不可能个个都能收买,他是怎么做到过去十几年的账目完全看不出问题的?又是为何偏偏去年年底开始露出了马脚?
面对夜小楼的疑问,夜一亭挑了挑眉毛:“很简单,我在中三房安置了人手之后,也一直没想到要怎么做。后来因缘际会,我去了一趟瀛州,还是曹氏兄弟帮我想出了办法:他们不断提高粮价,但实际上曹氏收到的粮款变动不大,中间的差价就被我私吞了。自然,柳氏也从中出了很大的力,毕竟这些钱想要洗白,也需要名目。”
曹氏。夜小楼咬了咬嘴唇,心说曹玉壶不是他亲手杀的,真是令人惋惜。
“去年年底开始,夜氏改从长州买粮,小叔叔再想如法炮制没那么容易了,所以才改借赵廖两家之手,将多余的粮食以各种名目运出玄州变卖,换成钱财,中饱私囊?”夜小楼看着夜一亭,他总算捋清了。
“不错。”夜一亭也大方承认了。他指着自己身边一众黑衣人,“他们都是柳氏遗族,这些年来,我利用手头的权利,一点一点安插进夜氏的。”
十六年,一个复仇大局。
“如果我没有发现中三房粮册中的问题,小叔叔此番还会发难么?”夜小楼又问道。
“会。”夜一亭勾唇一笑,“我布置得差不多了,你小婶婶也不想再忍了。就算是你没发现粮册中的问题,明年家主也该查账了,瞒不了太久。正好家主去了东海,带走了家里半数人手,是我动手的好时机。而等他回来,夜云台大局已定,就算他有力反扑,两场内讧下来,夜氏也难免走向崩塌的边缘。我说了,我的目的是毁掉夜氏,无论如何,小楼,你现在已经阻止不了我了。”
夜小楼点点头,目光扫过院中众人。手腕一翻,将当局者迷抓在手中。
“小时候,小叔叔教我读书。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布衣之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却能教天下素缟。”夜小楼手指一推,当局者迷露出一小节,剑身反射出的光,恰好照在夜小楼脸上,“小叔叔还教过我兵法,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我四五岁就懂。”
夜一亭明白他的意思,却笑着展开纸扇,在身前摇了摇:“左右我已经帮月眉报了仇,我便是现在就自刎当场,又能如何?你是能阻止夜云台陷落,还是能阻止夜氏的衰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给家主传了信,可他就算速度再快,天黑之前也不可能赶回来。我就是死了也依旧大势在握,你又能奈之何?”
夜小楼手里紧紧攥着当局者迷,目光须臾不离夜一亭。
叔侄对峙,胜负未分。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