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寒愣了愣。云齐天士心比天高,不说一城一池,就是一招一式,也是要计较个输赢的。可眼下看着这人,周身的气势,与昆仑初识之时变化很大。似乎多了些钝感,但也没少了天真自然就是。
“冷先生你愣什么?哦,我懂了。”夜小楼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欣赏着房间里的陈设和摆件,“冷先生有意染指的棋局,与我所执,并非是同一个。”
冷月寒恍然大悟,喃喃念了一声:“原来如此。不过能以少主做饵,这执棋之人,当得起胆大心细四字——夜家主果真还是昔年金无天士的风范。”
夜小楼笑着摆摆手,没有说话。
冷月寒却道:“夜少主恐怕并不知道当年的金无天士是何等张扬吧?我年纪比你们长一些,倒是听过不少。只是人逢大变,这心性难免要改上一改。数十年前天士成婚是一桩,后来弟弟殉情又是一桩,十多年前,又是一桩。”
十多年前,夜小楼自然想到是夜一行为夜小楼试药一事,只是这等隐秘,冷月寒是怎么知道的呢?
冷月寒见他满面狐疑,笑着摇摇头:“宁州有句俗话,叫谁养的孩子像谁。夜少主是夜家主亲手带大的,脾气秉性自然更像他多些。夜少主想想自己,平日行事,是何等负才傲物,志骄意满?”
冷月寒一颗一颗的收着棋子,缓缓说道:“昔年的金无天士,亦是如此。人若突然转性,必有缘故。缘故是什么我不清楚,但金无天士突然从一个自恃修为纵横跋扈的人,变成了老成持重、城府心计的夜家主,却是被所有人看在眼里的。”
夜小楼点了点头。
“不为人先四个字,听起来容易,想要做到却很难。尤其对于原本性情张扬的人来说。不仅需要隐忍和勇气,更需要莫大的智慧——不然群狼恶犬可看不出什么叫做以退为进,只当是虎落平阳、龙翔浅滩,到时候一拥而上,分而食之……若非夜家主这般心性心智,又怎么能有好下场呢。”
雪千影看完了一卷书,收了起来,起身活动了一下,坐到了冷月寒对面。
冷月寒吓了一跳,指着棋盘道:“元君要下棋么?不如叫夜少主教你。他擅下快棋,利落干脆,更对元君的脾气。”
雪千影摇摇头,看着冷月寒:“先生一直为别人筹谋,可有自己的棋局?”
冷月寒怔怔地看着雪千影,看了好半天,揣摩她言下之意:“我一个谋士,既无资本也无身家,哪来自己的棋局,自然是要为旁人谋划了。”
雪千影哦了一声:“那真是可惜了先生的才学。”说完,起身走了。
冷月寒呆坐半晌,看向夜小楼:“元君她这是什么意思?”
夜小楼也猜不透雪千影话中机锋,愣了愣,摇了摇头。
雪千影是什么意思?雪千影没什么意思,就是随随便便感慨了一下而已。
冷月寒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翻来覆去咂么着雪千影的话。她平日里计算人心惯了,脑子里装的事情又多,别人随便一句话,她就能怀疑揣摩好久,更何况是雪千影这般人物说出的这一句颇有深意的话。
冷月寒为此冥思苦想好几天,头发都愁白了好几根,也没想明白雪千影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偏偏又怕雪千影是故意等她上钩,也不敢主动去问,踟蹰之日,只能暗暗记下,以期将来再解谜。
两日之后,泽世先终于回到船上。还带了个样品回来,子夜时分炸在空中,端的是华丽又炫目,一个大大的寿字,在空中耀目持久,几乎可与月光争辉。而后化作漫天花雨翩然而坠,用来贺寿真是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