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划破了月虔以身为祭支撑的血网屏障,但从月岚当时的角度,并没有看见世家中人。
只见无数火把,犹如流星一般,被人投掷到矿洞之中。紧接着,无数坛火油被丢了进来。坛壁很薄,碰触到岩壁、工具或者是人,都会立刻破碎,将其中的火油倾泻出来。火油喷溅在地面上,岩壁上,工具上,人身上,稍微挨着一点火星,便会酝酿成一簇火种,瞬间成燎原之势。
而且这种火油应该是特制的,无论是扑打还是滚地,无论是浇水还是扬沙,都不能阻止大火的蔓延。
火势渐渐不可收拾。平台上来不及撤到矿底的人,被烈火焚烧,总有慌不择路的,从平台边缘栽下去,于是将矿底也引燃成一片火海。
月岚和月虔的护卫们也没能幸免,他们落地时,矿底已经被点燃,月岚的胳膊也沾上了火星。月岚挥剑砍掉了自己的胳膊求生,结果上面掉下来一具点燃的尸体,正好砸在她身边,将剑尖都给折断了。
最终,月岚与矿底众多同族一起,被焚成焦尸,而后化成血水。矿底渐渐堆积出一片血池血海。
过了很久,至少有一整天那么长的时间里,溯回术构建出的景象里,再次出现了活人。
这次是几个世家子弟,穿着厚厚的防护衣裳,带着面罩,穿着特制的水裤,完全看不出长相和来历。他们四人一组,分两边扯起一张大网,从血池的这一边,蹚到血池的另一边。之后第二组再滤,第三组,第四组……一共滤了七八次。而后他们带着打捞上来的兵器、衣裳、首饰、工具等等,乘坐金属笼,回去了平台之上。
月岚的剑之所以能够成为漏网之鱼,是因为她当时被护卫们保护在身后,死时被压在最下面,自然她的剑也被压在贴近地面的位置。而发现那把短剑的位置,是一个很小的角落,恰好躲过的打捞。
镜面再次如水波荡漾,画面渐渐变成血红,变成暗红,变成红褐,变成深褐,最终归于黑暗。
雪千影收了溯回术,捧着手里的剑,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塑。她想说点什么,也应该说点什么,可只觉得头晕脑胀嗓子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夜小楼走到她身边,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虽然他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总归还是身体力行想给她安慰。
雪千影悲愤交集,别过头喷出一口淤血。
夜小楼跪坐在她身边,用帕子轻轻帮她擦掉满脸的泪痕,又沾了沾嘴角的血迹。
雪千影脸色苍白,一是因为灵力消耗太大,二是被溯回景象所震撼。她抬眸看了夜小楼一眼,心里堵着一大堆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眼见雪千影身形不太稳当,夜小楼将她手里的剑拿开,将人搂入怀中,带着稍许的灵力,轻抚脊背,帮着她缓精神。
但雪千影还没能从溯回出的惨剧中抽身出来。血族如何被灭族,为何找不到血族人的兵器,两个谜团已经解开。但此时雪千影心中的疑惑却变得更多。
那把刻着元字的短剑,为何人所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破开月虔血网的野火剑,是否真的为泽德广所持?
那些被搜走的血族兵器,最终去了哪里?
最重要的是,他们为何要以如此惨绝人寰的手段,灭杀血族?
过了好半天,一片阴影将两人遮住。夜小楼抬头一看,是泽世先。
“阿先,你还好吗?”夜小楼自责忽略了他,关切的问道。
泽世先却跪在地上,给雪千影磕了一个头:“雪姐姐,能不能劳烦你再施展一次溯回术,我要看看,那把剑,真的是野火吗!”
雪千影愣了愣,看向夜小楼,夜小楼伸手压住泽世先的肩膀:“阿先,就算真是野火,也未必……”
“父亲的剑从不离身!”泽世先几乎是咆哮着说道。
泽世先此前为血族哭,胸口的衣裳都湿了一大片。后来被野火的出现震惊到忘了哭,硬生生被拗断的情绪,堆积在心里,堆积在喉咙里,攒成一团,堵着,噎着,五感六识,每一个毛孔,都被塞住,找不到发泄的通道。
泽世先锤着自己的胸口,眼里明明噙着泪,手舞足蹈,却是哭不出也说不出。仿佛被浸入血海的是他本人,眼前一片猩红,耳畔回响着嘶吼,血水呛住口鼻,浑身上下,犹如千刀万剐,每一根头发丝,每一道指甲缝,都是难以名状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