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千影认真地想了想:“师娘,如果不是夜小楼,你觉得我的日子就会太平了嘛?”
金悯瘪了瘪嘴,果然,跟莲威猜得一模一样,甚至一字不差。偏偏这个问题,无论是金悯还是莲威,又都回答不出来。
“前有娘亲救命和养育之恩,后有师父师娘以及家中一众长辈多年的垂怜和疼爱,还得算上我和英儿、芙妹、乃至无忌和清欢自小一起长大的手足情分,无论哪一条单拿出来,都注定了我这一辈子必然是非不断,麻烦不断——至于夜小楼,不过锦上添花罢了,便是没有他,我也不会有太平日子过。”
锦上添花四个字把金悯逗笑了,可她心里毕竟不好受,笑容转瞬就散去了。
“师娘,此前我与师父提过,想要单独立家,不久就被英儿给劝了回来。这份感情割舍不掉,我姓什么,叫什么,人在哪里,与谁婚配,都影响不了世人对我身份的断定。既然这份麻烦与生俱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又何必杞人忧天,反而伤了值得珍惜的人呢?”
金悯听懂了,点点头。果然徒儿比他们夫妇还要豁达。但值得珍惜这四个字,又让爱吃醋的金夫人有些不满:“是是是,他是值得珍惜的人,我和你师父两个就是爱多管闲事多操心的老人家!”
“师娘——”雪千影拖着长音,故意黏黏糊糊的跟金悯撒娇:“夜小楼哪能和你们比?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也比不过呀。”
金悯笑了笑:“还是要比得过才好。我和师父也有年纪了。你师父还好,比着族中的长辈们,再活上个几十年倒是问题不大。可我怕是……每次想到这个,就觉得挺遗憾的,不能陪他一辈子。这样想来,夜小楼也好,至少能长长久久的陪着你,不会给你留遗憾。比我强。”
雪千影胡乱撩了撩水,裹着浴巾就跑了出来,钻进金悯怀里:“师娘不要说这样的话。师父听了要不高兴的。我也不爱听。”
“可师娘总是要老,总是会死的呀。”金悯拿了棉布,帮雪千影擦干沾了水的发梢,瞥见徒儿背上的一片青紫,眉毛跳了跳,差点没绷住,好不容易把火气压下去,才继续说道:“总归是爱侣才能相伴一生,师父师娘总有一日要退出你的生命。”
“那师娘慢些老。”雪千影抬头看着金悯,眼圈都红了,“师娘一定要好好保养,多陪陪我们。”
金悯将徒儿搂在怀里,轻轻道了一声好。
金悯取了干净的纱布,问雪千影要了药膏,帮她把右手重新包扎好:“小心明天被修先生看见,又要不饶你了。”
“这都好得差不多了。”雪千影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势,噘着嘴,又觉得好笑:“师父师娘平日都不管我,英儿他们,还有夜小楼,不敢管我,偏偏出了个阿正,成天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真是。”
金悯笑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活该有人这样管你。你若是小心些,听话些,安稳些,修先生会平白无故骂你嘛。”
“师娘,那您真是错看他了。阿正这人,平日里嘴巴就毒得很,得了理更是不饶人。明明老谷主为人谦和有礼,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得蛮横又毒舌了呢?”
金悯看着徒弟,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她一直很惋惜雪千影的身世,襁褓中失了双亲,又在半懂事不懂事的年纪失去了养母。幸好当初莲威将她带回了莲氏,这么多年悉心教导,没有长歪,真是很难得了。
现在终于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虽然对于夜小楼,金悯并不满意,但既然雪千影自己喜欢,并且坚定,那她也勉强能够接受。而且她身边还有了一些理解她陪伴她的朋友,金悯多少觉得有些踏实,甚至是安心。
雪千影九岁时就搬去了自己的院子里独居。这么多年里,除去每年雪蕊姬的忌日,还是第一次窝在金悯怀里睡着了。而金悯本来是哄着雪千影的,结果哄睡徒儿的同时,自己也睡了过去。
陪着金悯过来的绯桃,在外厅等了好久不见夫人出来,进来一看,见娘俩儿睡得香甜,便没有打扰,悄悄退了出去,返回主院向莲威禀告。莲威谢过绯桃费心,请她先回去休息,自己坐在床榻边,却困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