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楼看着恩无忌,淡金色的瞳孔映照着恩无忌的影子,看不出悲喜。
覃氏是小世家,覃钏儿年纪也不大,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知晓天下大势。夜小楼这一去,不论结果如何,必然不能全身而退。甚至还会留给泽氏向夜氏发难的口实——泽德广等这一天可等得太久了。
恩无忌也这么想:“况且你这一去,必然被人发觉,到时候牵连夜氏,你当如何?难道你真以为会有人相信你被逐出家门了?”
夜小楼有些动摇,但还是坚持:“可除此之外……难道你真要我屠了覃氏,然后再去干挖坟掘墓的勾当?”
“我还在这呢,你们商量这种事都不背人吗!”覃钏儿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开棺是大事,况且家母尚在,须得她同意才行……你们等着,我这就去。”
说着,覃钏儿抹了一把眼泪,摇着头走掉了。
“这是……答应了?”恩无忌有些欢喜。这位覃小姐还真是喜怒无常,不过这真性情倒是让恩无忌有几分欣赏。就连方才那些看不惯的执拗和倔强,此刻也都变成了可爱。
夜小楼淡淡一笑:“你我上门逼迫,覃小姐必然意难平。易地而处,我能理解。”
恩无忌吐吐舌头,岂止是意难平,方才覃钏儿那副神情扑上来,恩无忌都害怕被咬上一口呢。
覃钏儿来到后院,求见母亲。可没想到,一向静修不问世事、就连父亲葬礼也只是露个面的母亲,竟然早就等着她了。
“囚犀角是你父亲生前喜爱之物。”覃母也不兜圈子,“但物件总归是个物件。尽其用才是物件的归宿。”
“母亲是同意我将囚犀角取出来送给夜小楼了?可是,父亲的棺椁……”覃钏儿还是有些不乐意。
“你父亲是通透之人,活着的时候尚且不在意那些虚礼,死了就更不会介意——说到底,是开棺还是掘坟,他根本不知道不是?”
覃钏儿叹了口气。以前她一直觉得父母之间没什么感情,不过是淡如白水,相敬如宾。可到头来她才看清,天底下或许最懂父亲的人,反而是母亲。
覃钏儿命心腹去了一趟家族祖坟,带了囚犀角回来,亲手交给夜小楼。夜小楼和恩无忌自然是感激不尽。
覃钏儿冷冷一笑,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孝衣:“夜公子可不能就这么拿走了。说到底,你扰了我父亲的清静,去他牌位前磕个头,不算过分。”
夜小楼答应了。磕过头之后,夜小楼准备离开:“以后无论是覃小姐还是覃氏,有用得着夜某的地方,一定在所不辞。”
覃钏儿摇摇头:“你给我父亲磕过头了。这里面的情义就算是两清了。你不欠覃氏什么。自然将来覃氏若有什么难处,保不齐会上门求助。但此一时彼一时,若是夜公子审时度势明哲保身,钏儿也不会让你为难。”
说完这番话,覃钏儿命人送客。
恩无忌看着夜小楼:“这位覃小姐还真是……”他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这是算通透?还是算别扭?
夜小楼摇摇头,拉着恩无忌快速离开了覃氏,赶回千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