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昆仑试炼之后,婉妹随我去过药王谷,有一起有了与仙尊这段奇遇。我本没有放在心上,忽略了这些事情对她的影响。直到名仙擂时,我惊讶于婉妹出手如此利落,她打曹冰心那一场,很多招式看似简单,实则没有几年的功夫,根本使不出来。”
雪千影点了点头。那一场她也记忆犹新。
“后来姑母与我说,自从仙尊羽化、婉妹回到夜阳之后,便日夜苦修,不曾有半分懈怠,后来入了一宁叔叔的眼,更是如此。你可能不知道,一宁叔叔是个武痴,是个疯子,每日睁开眼睛之后,闭眼睡觉之前,脑子里的事情便只有‘修习’二字。婉妹跟着他在山里待了大半年,竟然也能跟得上他的作息,个中辛苦,可见一斑。”
“可如今辛苦有了成效,你也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
“是很高兴,但高兴之余,更是心疼。”夜小楼苦笑了两声,“你跟你师弟师妹也亲如手足,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婉妹心思一贯很重。之前是因为我那对叔叔婶婶不懂事,逼着她自强,后来与你相交,又某种程度上算是得了我和姑母的‘青眼’,不想给我们丢脸,让人指摘。但长久以往,这种情绪积压起来,我怕她会走极端。”
雪千影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但却没有打断夜小楼的话。
“以前也就算了,她所处环境如此,若不自强,便会深陷泥沼再难自拔。可现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是熬出了苦海,又何必这般辛苦?毕竟无论是姑母还是我,都希望她能过得平安顺遂就好。并不会对她寄予过分的厚望。活得轻松一点,每日绣绣花,做做饭,做她喜欢的事情,身心自在,不好吗?”
雪千影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斟酌了一下词句——这倒是她与夜小楼之前相处时从不曾有过的克制和刻意——说道:“在我看来,婉婉刻苦修习,并非为了旁人,而是为她自己。不二元君也好,你也罢,哪怕把夜氏算进来、把我算进来,又有谁能照看她庇护她一辈子呢?可本事只要练成了,就像是她做饭绣花一样,永远都是自己的。”
夜小楼看着雪千影,稍稍有些发怔:“那是你,不是婉妹……”
“可你问过她吗?问过她苦修的原因吗?你根本就不曾尊重过她。”雪千影打断了夜小楼的话,“在我看来,婉婉自强,坚韧,不服输,这都是作为仙修、作为世家子弟最为宝贵的品格。人行天地之间,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干,靠来靠去,唯有自强才最可靠。你会担忧,会质疑,根本的问题是,你从来没有把婉婉当成跟我一样的人,当成跟你自己一样的人。”
夜小楼微微蹙眉,雪千影的话说得很重,但也很对。至少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把夜小婉跟自己并论过。
“夜小楼,你想想你自己,如果把婉婉的境遇放在你身上,你还会觉得她没必要,会觉得是多此一举吗?如果你从来都不是夜氏的少主,没有傲人的天资,也没有高贵的身份,甚至也没想过要与周遭同龄人争个短长,你会选择沉寂下去,碌碌无为,得过且过?还是哪怕名字终将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留不下半点水花,但依旧奋发自强,勤修苦学?”
夜小楼沉默下来。雪千影这话他没办法辩白。他平生最瞧不上庸庸碌碌、怨天尤人之辈,又怎么会盼着自己最亲近的堂妹,成为这样的人?
“况且,你方才说自在。”雪千影又道,“什么是真正的自在?逍遥无拘?安闲恣意?可古往今来,真正能自在的又有几人?他们的自在又都是拿什么换来的,你想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