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微眯的眼眸里带着笑意,修长的食指轻点在唇边,遮住了魅惑的唇线,却掩不住天生耀眼的贵气。
他轻轻地拍了拍张武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一道走到竹寮旁的瓜田里,拉起衣摆,大腿一跨竟越过了篱笆,踩进了瓜田。
召平自从归田种瓜后,对自家的瓜儿就好似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百般呵护,细心照料,故此才种出了闻名长安城、让人趋之若鹜的“东陵瓜”。
张武隔着篱笆着急地左右张望,连忙阻止调皮惯了的主子,“你……快出来,要是被召大夫看到了,我们这辈子也别想再来求他了!”生怕惊动了竹寮内的主人,他连声音都不敢放大。
奈何主子玩心大起,撩起衣袖蹲了下来,大手左摸摸右摸摸,还不时敲敲瓜身,倾听声音清脆不清脆。
“嘿,武子,你说是左边这个甜,还是右边这个好?召平几天不上市集,城里那些贪嘴的人都快急疯了,若是我们偷上几个去东市卖,搞不好能换一车白银回来!”真是想想都有点小激动。
张武一手扶额一足跺地,对主子性格了然于心的他,只求刘恒说说笑而已,千万别动手啊!
但是上天似乎没有听到他的祈求,刘恒的星眸一转,眼光落在了一个圆润碧绿的瓜儿上,顽皮的舌头在嘴角边上一舔,咧嘴笑了,“嘿!乖宝宝,就你了!”说着,弯腰向前,魔掌伸向那色美香甜的瓜儿身上。
呼啦一声,紧闭的竹门猛地打开,召平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边跑边喊:“谁敢摘我的瓜,老家伙我就跟他拼了!”
刘恒的眼睛露出得逞的光芒,嘴边挂着邪魅的微笑,“看来咱们是偷不成了,只好向主人买咯。”
终于等到召平出来的张武喜形于色,拱手行礼,“后辈张武见过召平召大夫!”等了三天,守了三天,也吃了三天的闭门羹,他终于看到了东陵候。
召平重重地哼了一声,也只扫了他半眼,撩起衣袖直往篱笆冲了过去,“哪里来的小子,不识好歹,老夫的瓜是你随便摘的吗?”
刘恒大手摸着地上的瓜儿,完全不把老人家的责骂放在眼里,“这瓜在地里都熟了好几天了,再不摘就错过了最美味的时候了,在下不过好心,勉为其难为老人家吃几个罢了。”嘴唇微瘪,星眸闪烁,说得好不委屈和无辜。
召平跨过篱笆,一把将刘恒推开,斥道:“我的瓜烂死在地上也不关你的事!”
“老人家,瓜熟蒂落乃为天道。采而啖之,在其最美味的时候享其滋味,是对美食、对种瓜者最大的尊重。任由本该成为桌上美食的瓜儿烂在地上,不仅枉费了瓜农的用心,更辜负了苍天和大地的恩宠。您说是不?”
召平回头,看向眼前这个俊美谦恭的年轻人,眉眼间勃发着坦荡和磊落;鼻挺眉峻,蔚然中透着正气;双目如炬,繁星坠地也不过如此。虽然此刻穿着的是粗布麻衣,用料、针线甚至没有张武的劲装矜贵,但那一身的贵气却紧紧地攫住了自己的目光,无法转移!
“你……”召平觉得自己的舌头好似被人揪住一样,竟说不出话来。
刘恒继续道:“应天道、顺天理,则万民生、社稷稳,天下才能安定!前朝君主无道,暴政苛法,乃逆天而行,自招陨灭。大汉应命而生,高祖皇帝称帝以来南征北讨,薄徭役、轻赋税,万民得以休养生息,此乃天命所归,民心所向。古人有言曰‘爱之欲其富,亲之欲其贵’。召大夫胸怀天下,爱民如子,难道就不想国富民贵,天下太平吗?”
字字铿锵,如雷贯耳!
召平怔怔地看着他,完全没有当年在秦宫内巧舌生莲的雄辩之姿,耳朵里只有刘恒不卑不亢的言语,“先帝有志未酬而崩天,新帝仁厚之心被奸人所利用,难道召大夫就甘愿因为门户之见而任由黎民百姓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吗?”
“你!”召平指着他俊秀的脸庞,满腹的话竟吐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刘恒躬身向他行了一个大礼,恳切地道:“东陵候赤胆忠心,坚如磐石,在下不愿毁了您坚守的忠义之名,但求您能对天下苍生尚有半点怜悯之心,为新帝指点迷津。”
半晌之后,召平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谁?”
他暗自猜测这个年轻人的身份,这气魄、这胸襟,这气质,恐怕是当年的萧何、韩信都比不过他三分。
刘恒毕恭毕敬地回道:“在下代国刘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