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漪房怒斥一声,凛然的气势下众人登时噤声不敢言语。一听说她是吕后钦派的宫人,即便只是个四品恭使,地位比普通三品宫人还来的尊贵,就更不敢肆意妄为了。
看他们一脸呆滞的蠢样,窦家母老虎火气更大了起来!
“全给我滚出去!不要让本姑娘说第三次!”
娇声令下,各个宫人侍婢就像见了鬼似的,连爬带滚地往门外冲去,生怕惹怒了这小姑娘,就会在吕后前被参奏一本,到时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也走不了了!
窦漪房砰的一下把门关上,换来一室的清净!呼……总算安静下来了。然后转过身去,发现张嫣睁着无辜的泪眼正瞅着自己,小巧的鼻子无意识地抽动了两下,看起来甚是可怜。
这看起来哪有什么母仪天下的凤姿凤仪,简直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眼睛里只有怯怕,或者连怕都不敢……
窦漪房款步朝她走近,张嫣不自觉地一步步在后退,直到后背贴上了墙角,小身子依然往边上缩去,一脸迷茫无助地看着眼前这个声称是皇奶奶钦派的宫人姐姐,不知道她会对自己做些什么。
窦漪房人生第一次感到自己好像一个怪蜀黍在欺负小白兔!
她板起小脸,语气严肃地教训道:“不喜欢就大声说不!不高兴就恣意地哭!女人天生就有任性的权利!”
“可是……母亲教诲说,女子应谦让恭敬、忍辱含垢,方能百忍成金,为人所敬!”
“荒唐!世有愚忠愚孝,你这简直就是愚忍!”窦漪房伸出小指头点住她的小脑袋,正色反驳道:“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岂能一言概之!你要记着,你是人,有血有肉、有悲有喜,有思想,有判断。打了会痛,饿了得吃,百忍或能成金,但会哭的孩子一样有奶吃!记住了吗?!”
张嫣整个人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小嘴瘪了一下,脸蛋儿一皱,就扑到了窦漪房怀里放声大哭,释放出连日来隐忍已久的情绪,泪水犹如缺堤的洪水沾湿了某人身上新赐的宫服。窦漪房无奈地看着自己胸前这个泪腺像开了水龙头一般的小人儿,默默心痛自己身上这套华美的新衣。
吕后娘娘能再赏一件吗?呜呜呜……衣服毁了可否报工伤?
“公主殿下,嫣姑娘哭成这样,真的不用进去看看吗?”鲁元公主的近身侍女缀儿向自己的主子问道。
鲁元公主站在紧闭的木门外,轻轻地摇了摇头,“里面有她就够了。”为母做不到的,或许母后派来的人能办得到。
张嫣惊天动地的哭功在今天得到了一生中最完美的演绎,埋在窦漪房的胸前足足哭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从嚎啕大哭到最后无力地抽泣,最后累极了安睡在窦漪房的怀中。这个可怜的小姑娘都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好好睡过一样,刚阖上眼睛不久就呼噜呼噜地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下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仍犹未干。
窦漪房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将张嫣抱着自己手臂上,就像哄个超龄巨婴一般,这样的情景让她觉得既可笑又可悲。转念一想,或许正因为这样吕后才会派自己过来的吧。
有时想想,吕后也许未必如大家口中说得那样冷酷无情、不近人情。
她低下头来,目光柔柔地落在安稳入睡的小张嫣的身上,即便在睡梦当中可爱的眉头还在轻轻地皱着,小嘴巴微动,几不可闻地不知道在喃语些什么。看着这张恬静的小脸,窦漪房不禁想起自己在现代的小师妹余小慕。
那个逗逼呆萌的小师妹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呢?如果蒋悦的肉身还在现代的话,她有(能)好好照顾自己吗?自己还能回去吗?……
千头万绪在静夜里生出千万条瞌睡虫,最终敌不过倦意的袭击,沉重的眼皮垂了下来,窦漪房也跟着张嫣一起进入了甜甜的梦乡之中……
接下来的几天里面,在窦漪房的帮助下,张嫣安然度过了忙碌的“新娘课程”。不管是宫里的少府还是织绣坊的宫人,都不敢再像之前那样以准备大婚的理由随意地摆布未来的小皇后。试妆、试衣、学宫规,全都在她的协调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系统有序的办事能力让鲁元公主和宣平侯张敖都对窦漪房这个四品恭使宫人刮目相看。
大婚当日,掌管王室宗庙礼仪的奉常所派来的礼乐司仪不到卯时就到鲁元公主府候命了。小张嫣和窦漪房也早早起床,沐浴、更衣、梳洗、换衫、妆扮、祭拜天地、拜别父母,一连串的准备和仪式之后,迎亲的部队准时地在吉时到达公主府门,鼓乐之声响遍了半座长安城。
城里的百姓将朱雀大街挤得水泄不通,要不是有宫里派出的官兵在两旁把守,维持城中的秩序,迎亲的队伍估计真的会寸步难行!
小张嫣身穿大红龙凤金银绣锦,头戴金玉宝石五彩凤冠,盖着鲜红色的鸳鸯盖头,在宫人们的簇拥下登上了罗伞华盖八骏金銮。驾车的宫人呼喝一声,八只雪白如玉的骏马同时起步,鼓乐升平,高扬四方,长长的迎亲队伍慢慢地往未央宫的方向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