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喜的话挑起了窦漪房沉寂的好奇心,不觉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听他继续说下去:“还记得先帝赐婚的时候,大家还悄悄打赌说,估计用不了多久,代王殿下肯定会丢下这个硬塞过来的王妃娘娘,揽起每天绕在身边的莺莺燕燕风流快活去了。没想到,成婚至今,殿下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所有的风流韵事只在宫外流传。我还听说就连无忧坊的红颜知己慎梦雨,也只是偶尔进宫侍寝而已。”
窦漪房偏着头,回想起洗尘宴上那个翩翩起舞、倾倒众生的美艳舞娘,道:“那个慎梦雨似乎跟代王的渊源颇深哦。”
她还记得慎梦雨出场的时候,在场男人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简直可以用“魂不守舍”来形容。唯独代王和身边陪酒的舞娘们左拥右抱,好似并没有对她倾注太多的注意力似的。
嗯……这样的情况和传闻似乎略有不同。难道说是因为在未央宫中,代王妃吕姝近在咫尺刘恒因此有所顾忌?还是说,红颜知己抛头露面惹他不悦了?
窦漪房左思右想,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不知怎的,想起代王和那些舞姬嬉笑的情形,她的心竟有点泛痒,怪难受的。
常喜掩着嘴,一脸暧昧地撞了窦漪房的肩膀一下,嘻嘻作笑:“坊间传言,过不了多久,代王殿下就会迎娶慎姑娘进宫呢。到时候代王宫一主二后,这戏就有得看咯。”
窦漪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人家代王妃娘娘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地位稳着呢。你们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狗奴才,等着看好戏的心恐怕要落空了。”
常喜凑近窦漪房耳边,细声道:“前几天,我在代王宫里听宫女们议论说,那个慎梦雨找了个有名的医师看诊,说不定就是为了调养身子,准备去为代王生儿育女呢。”
窦漪房的心咯噔了一下,原以为只有未央宫才会有这样的明争暗斗,没想到简单清寡的代王宫居然也有这样的明潮暗涌。明明只有一个王妃,却偏有人要争个你死我活。
在宫里的,日夜防着外面的觊觎之心;在宫外的,则时刻盘算如何才能雀占鸠巢。小小的一面宫墙,即使化作铜墙铁壁也挡不住这些阴谋和诡计。
思及此,窦漪房稍稍转好的心情忍不住又沉了下去。权利、爱宠、争斗……仿佛一个无尽的旋涡,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她靠在车窗边上,愣愣地看着刘恒的背影发呆,一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忽然,咕噜咕噜的车轮声从旁掠过,差点就同她的马车撞了起来。一阵清香扑鼻而至,两道冰冷的寒光从里面射出。
窦漪房后背一阵激灵,转头看去,吕姝所坐的香檀木雕花马车以极快地速度从她们身边驶过,车子晃动间车帘飘动落下,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吕姝阴冷嫉妒的目光。
窦漪房心头一震,赶紧拉上车窗上的帘子,背对车窗,轻抚在起伏不停的胸脯之上,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四目交接的一刹那,稍瞬即逝,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常喜拍了拍胸膛,惊慌地道:“哎呀,那车夫怎么搞的,载着王妃娘娘还敢驾那么快,不要命了吗?”
然后又定了定心神,挠头道:“哎,丫头,刚才我有没有看错吧,代王妃的脸色好像……有点吓人。”两车靠近的那一刻,尽管是惊鸿一瞥,他还是看见了吕姝深沉的表情。
窦漪房仍在轻轻发抖,背上刚刚愈合的伤口还会隐隐作痛。不是说吕姝是吕家闺秀里最温婉娴静的一个吗?她怎么觉得吕姝板起脸来的样子,跟椒房的太后娘娘如此相像?!
这种暗黑阴沉的气质,难道真的是……错觉?!
她甩了甩脑袋,努力打消脑子里那些无稽的念头。
后方的动静引起了刘恒的注意,回首望去,浓密的剑眉不禁皱了起来,“出什么事啦?”
张武骑着马往前几步,回道:“没什么事,王妃娘娘的马车和窦丫头的马车靠得近了些,差点碰上了而已。”
刘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抿紧着双唇,默不作声,脸色一瞬间阴沉了几分。
吕姝身子骨一向娇弱,不得过于奔波操劳,他们一行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来到长安的时候,小皇子的百日之期也快要到了。
刘恒等人没有再作耽搁,不像上次那样先在驿馆休憩,而是直接前往未央宫。入宫之时,其余的几位王子早已经到了,全都翘首以盼,等待着这位在和亲路上九死一生的传奇王子。
窦漪房暗暗数了一轮,先帝的八个儿子当中,除了惠帝刘盈以外,已经有三位驾鹤归西,而且全都直接或间接跟吕后脱不了干系。
怪不得其余的几位王子都在等着刘恒回来,肯定是想打听有关于刘建之死的事情。
惠帝听说刘恒回宫,龙心大悦,马上就把他召进宫中相见。刘恒这头才将代王府的众人安顿好以后,转身就领旨面圣去了。
窦漪房和常喜并不是代王府的人,只是被委派去陪同和亲公主出嫁的宫人。故此,他们一回到未央宫就急急忙忙赶回椒房报道去了。
别人都说“近乡情怯”,窦漪房却想说她现在是“近吕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