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侯面圣的短短数刻之内,长乐宫犹如没有硝烟的战场,空气间弥漫着萧肃的气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接连多日的宫廷生活,这股低气压一直萦绕四周,窦漪房陪伴着丈夫在未央宫中小心经营,保持着一贯的低调和隐忍。
在此期间,她曾多次试图打探有关于张嫣的近况,奈何,宫人们像早有预备一样,只要是关于皇后张氏的话题,全都三缄其口,半个字都撬不出来。窦漪房旁敲侧击、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全都无功而返。
为今之计,只能寻得机会找故友常喜帮帮忙了!
常喜是吕后身边第一号心腹常满常公公的亲侄子,更有“皇宫第一狗腿子”的称号,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了如指掌,察言观色、探听□□更是擅长,只要找到他,打探张嫣近况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坐言起行,翌日清晨,窦漪房特意起了个大早,趁丈夫刘恒带着同行的精兵晨练之时,自个儿领着巧珠来到沧池附近晃悠,假装溜达。
沧池旁花繁叶茂,假山嶙峋,最是宫人们幽会独处的好地方。想当年,窦漪房还是椒房宫婢的时候,这儿的假山都不知款待过她和宫魅多少遍。她知道,常喜也常常趁换班之际,偷偷在这里与长寿宫的小太监香琳私会。
所以说,在这里碰上狗腿喜的机会是最大的!
巧珠跟着主子漫无目的地在沧池附近晃悠了一遍又一遍,愣是不知道庶夫人究竟想干什么。彼时,深秋将至,未央宫内繁花褪尽,叶子红黄相间,煞是好看。
“夫人,您在赏红叶……?”巧珠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窦漪房眼珠子骨碌碌地到处乱转,随口回道:“嗯……赏红叶,好看着呢。”
“可是……”巧珠偏着头,一脸不解,“您怎么尽往假山里看呢?”那可是红叶的反方向啊!
“这个嘛……有猫,对了,有猫儿!刚刚好似瞄到了小猫儿在那头,我正找着呢。”
巧珠的眼睛登时一亮,“难道这里也有小家伙?!”
窦漪房暗暗偷笑,如果把巧珠放到现代,“猫奴”一词可谓是当之无愧;金麟殿的小家伙早被刘恒养成精了,呆萌的巧珠也只有被欺负的份。更可笑的是,这单纯的小丫头,一副被欺负而不自知的模样,还被小家伙拽拽的样子萌一脸。
她掩着嘴,掩藏不停上扬的唇线,“咳咳……是的,有只跟小家伙挺像的小猫儿,好似就在那边。你帮我瞅瞅,看看它还在不在。”
巧珠不疑有他,兴奋又好奇地凑到假山里左瞄右看,努力地寻找庶夫人口里那只“和小家伙很像的小猫儿”。
看着纯真的小宫婢瞎忙活的样子,玩心正浓的窦漪房笑意盈盈,时光仿佛回到了张嫣初入宫廷时的无忧岁月。秋风忽起,吹不散心中戚然……
“咦……那不是慎夫人么?莫不是慎夫人也来找小猫儿?”巧珠指着另一头的假山说道。只见那处隐僻难见,若不是巧珠为了找猫探身而入,恐怕还看不见呢。
窦漪房眉头轻蹙,疑惑蓦上心头。
慎梦雨?她不是每天跟在刘恒身后努力刷存在感的么,怎么不去校场等候晨练的代王,反而跑到沧池来了?
窦漪房将食指置于唇上,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巧珠不要声张;然后悄然上前,探过身去,一窥究竟。
慎梦雨正背对着她,从窦漪房的角度看不清其眼神和表情,又因为距离太远,听不真切她在说些什么,隐约只听到什么“吕”、“祸”之类的话。
窦漪房不死心,再凑过去窥视,就着早晨的光线,眼前的景象愈渐清晰起来。在跟慎梦雨在对话的人,好似是……淮南王刘长?!
他们……认识?!
好奇心是只猫,挠得人心痒难耐、欲罢不能!
“丫头!”忽地一声尖锐响亮的声音响起,疾步声扬,一个身着重黑官服的身影咚的一下,扑向窦漪房!
巧珠惊呼的声音都还没出口,便听见常喜喜极而泣的哇哇声,“呜呜……哇哇……丫头,我可把你盼回来了!”
狗腿喜,果然就会坏事!早不来、迟不来,本姑娘办正事的时候你就来!
窦漪房欲哭无泪、哭笑不得,只好任由对方挂在自己身上呜哇呜哇地抱怨诉苦,诉说着分别以来的哀怨!
对面的慎梦雨明显一僵,似乎有点意想不到的样子;倒是刘长反应够快,俊逸的脸上立刻露出嘻哈笑脸,大咧咧的样子一如往常。
“庶嫂嫂!”刘长咧开嘴,整齐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非常耀眼,“阿长就说今天是个好日子,难得来一趟沧池,接连遇到两位嫂嫂,可不是有缘分么?哎——这位是……常喜公公?”
常喜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定睛一看,连忙躬身行礼,“奴才见过淮南王,殿下金安。”高尖的声线还带着哭腔,听起来很是别扭。
窦漪房理理衣衫,嫣然一笑,“说来真巧,没想到阿长和梦雨都在这,今儿个咱们一家人的缘分还真不浅呐。”她一边说一边偷偷地打量着慎梦雨,没有错过她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惊慌。
看来,这未必是一次偶然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