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苍生接着问:“这做买卖讲价,一旦卖家连喯都不打直接答应了,买家心里就开始不踏实,肯定觉着自己亏了,老温头,你这么大岁数了,这个道理,懂不?”
“这怎么我都认了还不行呢?”老温头急头白脸的说道:“要抓就给我抓走,要判就判我,我都认,你就告诉我有良怎么样了,在哪呢,让我看一眼不完了么?”
“完不了,肯定完不了。”许苍生接话道:“温有良的事你放心,我们肯定给你个明确答复,但是今天,你绑姑娘这事也得给我们个说法,走吧,找个肃静的地方,咱们,唠唠吧。”
村里最阔气的院落内有一张石桌,老温头将许苍生和陈达带入了院子里,还冲屋内叫嚷了一声‘沏茶’后,坐在了石桌旁,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已经松绑的新娘,婆家人除了楚娃站在了门口门槛子上直勾勾望着,其他人都在院墙处没敢露头。
一会儿的功夫,陈达眼看着一个女人低着头谁也不敢看的拎着暖壶和四个茶杯走出,转身再去一趟又把橘子皮和茶叶添置好这才倒上热水转身离去,整个过程里,一句话不多说,一眼不多看,连女儿状况都不闻不问。
“说说吧。”许苍生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老温头身上,对这个女人的样子并没有太多关注,可陈达却看的一清二楚,他觉得不对,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女主人的自觉,倒像是比奴隶还要卑微的位置。
老温头也不张狂,表现的和老赖差不多,一脸委屈说道:“有什么可说的?你们不是说我包办婚姻么?我认了,可这件事得有苦主吧,我姑娘就在这站着呢,她要是起诉我,你们这就给我带铐子。”
原来他在这等着呢,这是打定了主意自己女儿不会报案,准备来个民不举官不究。
“老温头,耍臭无赖,是不?”许苍生这生着气在思考对策,可眼前的新娘要是一个字不吐口,他还真有点没辙。
陈达真的是犹豫了好几犹豫,这才张嘴说了一句:“非法拘禁。”话都是在牙缝里挤出去的。
许苍生眼前一亮:“对,非法拘禁!”
“你把姑娘送到婆家的时候人可是帮着的,别说非法拘禁了,起诉你个绑架你都不冤,那可不是没人报案就不追究的事,是刑事罪,无论有没有苦主警方都必须干预的刑事犯罪懂不懂。”
许苍生完全说岔了,陈达的意思是既然新娘子是绑去的,在结婚之前肯定为了防止她逃跑被关起来过,这么个非法拘禁、限制人身自由,可大老许愣是往上给爬了一节,给弄成了绑架,听着的确更唬人了,只是连包办婚姻都未必能打成的罪名,绑架几乎更没戏。
“警察也不能乱扣帽子吧?我绑架谁了?我自己闺女,嫁给谁能过好日子我还不清楚,用你们叭叭么?”
老温头是真气急了,把能用上的词儿基本都甩了出来,让那本就不多的词汇量乡土气息更浓。
陈达此时多嘴问了一句:“你这么肯定有好日子过,彩礼肯定不少吧?”
“十六万六。”
老温头回答的是天衣无缝。
十六万六的价格从早期的六万六、八万八彩礼一路飙升而来几乎是跟着梁城的房价,这个价钱哪怕是在城里,也足够交一个房子的首付了,很多有儿有女的家庭在嫁女儿时要这个价就是为了去城里买房子,到时候好在儿子结婚的时候告诉人家说自己儿子有房。
“那是可以了啊。”陈达大概算了一下,要是按照楚娃一车豆皮的价格,扣除了衣食住行和成本,想要攒够这笔钱至少需要八年,就算是在家不用生活成本,也不买衣服,想挣够这笔钱也得五年……
“陪嫁呢?刚才我可光看着你绑闺女了,没见有人带着陪嫁啊。”
老温头吭叽了一声:“你们城里人不都兴陪嫁送台车么,我们也是这么想的,等小两口把日子过顺了,让他们俩去挑一台车,家里给个首付,剩下的贷款我们老人慢慢还……警察同志,你们问这个干嘛?有良到底怎么样了啊。”
许苍生不再隐瞒道:“从你们报案时间来看,温有良失踪起码七年了吧?”
老温头随口说出了具体时间:“七年四个月二十一天。”
“夏天时候丢的。”
许苍生点点头:“报案时的笔录上写着温有良智商正常,无精神疾病二十七岁,走失时与家人无争吵,梁城外没有任何亲友,没错吧?”
陈达一愣,老温柔应答:“没错。”
许苍生说出了陈达的疑问:“你这口供等于告诉警方自己儿子在没有任何原因的情况下凭空消失了。”
“他就是没了啊!”
“那为什么一个有手有脚还没有仇人的人在被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精神失常,身上多处创伤和陈伤还有被长期囚禁的痕迹?法医给出的验伤报告显示此人长期被虐打,还让人砍了一条胳膊……”
噌。
老头一下就站了起来,眼睛都能喷出火来,愤恨的伸出手指在空中颤抖指着许苍生:“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去查啊!”
“你们得给我儿子讨个公道啊!”
许苍生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放心,案子肯定得破,可也有过程不是,眼下就是在了解情况。”
“他,你认识么?”许苍生伸手一指陈达,老温头连看好几眼最终还是摇头道:“第一次见。”许苍生继续:“梁城乃至本省的第一神探,放心吧,他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陈达没明白这许苍生为什么突然捧自己一下。
“六子,给温支书录一份正常口供,我和他女儿聊聊。”
当许苍生和陈达走向院落另外一边的新娘,在过程中大老许说道:“陈队,十年前你追张金虎进山和老温头有过接触,七年前一场大雨在山里冲出了一具女性骸骨,你和老温头有过第二次接触,两次接触后,这老温头还这么肯定的说不认识你,一点都没有犹豫的感觉,这里边是有事啊。”说完这句话,许苍生走到了新娘旁边,说了句:“姑娘,你好,梁城刑警队队长许苍生。”根本不给陈达搭话的机会,那意思好像是你陈达没破了的案子,他来解决。
新娘抬起头看了许苍生一眼,一句话没说。
陈达觉着新娘的妆容有些奇怪,像是随便打了一层底后画个口红就让人给放出来了,根本不给继续描眉画眼的时间,也不知道这新娘是想表达自己的不满还是另有隐情。
“姑娘,不用怕,只要你说自己不愿意,今天这个婚,谁也不敢让你结,来,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许苍生本来是到山坳村核实温有良情况的,没想到碰上绑婚,结果越查越不对,整个村子都被一种神秘气息笼罩,总觉着这个村子里似乎有什么事。
“我……”
这个字一说出来,陈达立即感觉出欲言又止的状态,也就是说,这女孩思维正常。
“你说。”许苍生实在等不及这女孩一个字卡半天的样子,追问道。
“没什么。”
女孩憋了半天竟然整出来个没什么倒像是警察多管闲事搅了别人的婚礼,大老许气的倒吸一口冷气不停深呼吸,真怕控制不住脾气的说道:“我们是警察,姑娘,可警察也得拿证据、口供查案,你这什么都不说没人帮得了,懂么?”
她是真想说话,但说话前偏偏看了自己父亲一眼,那一刻,老温头正凝眉望向这边,对小六子的提问不闻不问,所以,温家姑娘又闭上了嘴。
“明白了,姑娘,走,咱们去车上说。”
许苍生说完这一句,用手一引,将姑娘引出了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