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丘处,有一片老坟,这全是村里老人死后埋葬骨灰盒的地方,倒也不是说村里的乡亲们就差那俩钱买墓地、或者把骨灰盒存在火葬场的架子上逢年过节祭拜,而是多年来的习俗让他们习惯了将死去的亲人葬在此处,也是为了方便祭奠。
老吴出现在了这片荒丘上,脚下蹬着那双帆布鞋将沙里踩的嘎吱吱作响,在炙热的地平面上,像是缓缓升起一般慢步走上了土坡。
这个地方是他从卖店老板嘴里问出来的,老吴觉着这种人就是贱皮子,你好声好气儿的问,他非装大个儿的,一刀下去立马老实。你要说自己真有刚儿,刀扎肉里眉头都不皱一下,老吴绝不废话,转身就走,没准心情好了还把医药费给你送来,这样的?对不住,老吴瞧不起他。
据卖店老板说,要知道童年回来没有特别简单,去荒丘上的坟圈子里看一眼,瞧瞧他爷爷坟上荒草拔没拔,被野狗吃了的贡品补上没有立马就能清楚。你说人这玩意儿也挺怪哈,要是警察来问,同样的话,估计也就能得着一句‘不知道’,谁给你想招?可这老流氓来,一刀下去恨不得把祖坟都卖了……
“童广生……”
老吴念叨着名字挨个坟头看名字,等到了一处立着石碑,坟头旁边摆着一圈砖头的老坟旁边时,他突然站住了。
他看到了童广生的名字,还看见了不孝孙童年的字样,在这座坟的边缘一根杂草都没有不说,贡品碗儿里还摆放着没有发霉的猪蹄,专门上贡用的大块红烧肉,以及馒头。
他回来了!
这是老吴的第一反应,因为在地上有烧过纸的黑灰,当伸手去摸贡碗儿的贡品发现早就凉透时,他收回手掏出了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当对方提示无人接听请留言的那一刻说道:“童年回来了,你小心点。”随即,转身离去。
童年,这个早就应该被遗忘的名字又被想起,谁也不知道当再次被提及时,会是个什么结果。
……
“这无缘无故的,送我上班干什么?”
车里,刘春兰看了一眼在旁边的丈夫:“平日里下雨让你去接,懒的都不想动一下,今儿这是怎么了?”
孟海看着马路上车流,开车时还顾着道路两边每一个有可能看过来的人,始终没扫过媳妇一眼。
“干啥呢?这儿跟你说话呢,听不见啊!”
孟海极不情愿的叹了口气:“什么啊。”
“问你今天献的哪门子殷勤,咋突然想起来送我上班了,这魂不守舍的样子。”
被媳妇白了一眼后,孟海解释道:“这不是心疼你么。”
“心疼我一路上就往马路上看,一眼都不带瞧我的?”
“你咋这么多事啊,送你也不行,不送也不行。”
刘春兰忽然感受到了孟海的情绪变化,自己男人在本该很平常的聊天里总是容易炸毛,像是那句话说不对就要急眼似得:“老孟,你到底怎么回事?”
呲。
刘春兰的工作单位到了,孟海将车停好后说道:“行了,去上班吧,晚上回家再说。”
“那不行,你肯定有事。”过了快一辈子的两口子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孟海的毛病?他放个屁刘春兰都能猜出来中午在厂里吃了啥,更何况是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没事。”孟海从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过媳妇,就怕给老婆带来麻烦,问题是这童年……
“爱说不说!”
刘春兰甩下一句片汤话往单位走去,从门口进了大门要经过一片楼区,她带着近乎于小孩子的怒气甩手往前走,身上那件带飞边的上衣都甩动了起来。
孟海一砸方向盘,骂了一句:“这是何苦呢?”
本来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孟海可以脱去恶魔的外衣当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正常人,但这童年似乎一点都不愿意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总是在不经意间找麻烦,关键自己在明,人家在暗,他都想带着媳妇出去以旅游的名义躲躲了,好歹也算是过几天安稳舒心的日子,警察也找不到什么理由不让自己离开临市……
想到这,刚才一直心不在焉的孟海迅速下车,脸上总算挂起笑容,冲着妻子离开的身影喊道:“刘春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