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未平的公输鱼,摇了摇脑袋,定睛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的画面已然消失,只有一张雪色的冷颜,正于面前审视着她。
她慌忙往后撤了撤身子,眼神躲闪,心虚到言语都在打结:“猫兄,你、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雪色冷颜微凝,问道:“你耳朵为何红了?”
耳朵?红了?!公输鱼赶紧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果然是烫得厉害,不仅烫,还有隐隐的疼,被咬的疼。
——这也太奇怪了。该不是,被那人咬了一口,留下阴影、造下病了吧?还是说,刚刚的御酒桃花白,喝得太多了?对对对,一定是酒喝多了。一定是!
“哦,我耳朵红,是因为,酒喝得多,正常,呵呵……呃,毕竟是御酒嘛,不是平白能喝到的,有机会,自然要喝个够,呵呵……”
公输鱼对自己自我暗示,对班九敷衍了事。支吾着回答完,她忙站起来,背过身去,避开班九的目光,迎着夜色,让那穿过桃林的香风,吹散满脸的燥热。
有了答案,班九便也不再继续纠缠“耳朵红了”的问题。他扫了一眼整个园子,说:“你把机关都撤了。”
不在状态的公输鱼,于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调整到了正常状态,转回身来,神色便已恢复了自如,盈盈一笑,答曰:“是啊。他们试过了,必不敢再来。还留着那些机关做甚?仔细自己踩了,岂不冤枉?你看姑母那倚月庐,是防了别人,可也困了自己。”
说这话时,公输鱼的眉心微微略过一丝波纹,仿佛记忆中某段因过于久远而不愿再回首的噩梦,于被埋葬的深土里不安分地动了一下,远远传来,微弱不易察觉,却就这么扫了春夜里的平和与清香。
班九没再说话,而是微微侧目,眼睛盯着外墙一隅。他修长的身姿直立于月色清辉下,雪色面颊更现孤冷。
公输鱼没有班九那般深厚的功力,但看班九此状,便知有异。果然,片刻之后,她也听见了墙外传来的脚步声,随即也跟着看向那外墙一隅。
二人就这么盯着同一个地方,
等待着。
不过,他们并没有等到想象中的“黑色身影矫健地飞跃墙头”的画面,而是看到了一个身穿宽大华服的人,笨拙地从墙头上爬了过来!
准确地说,应该是那人从墙头上摔了下来,继而支撑着爬起,吭吭哧哧,一步三摇地往前晃,“咣当”一声,又撞上了回廊的柱子,再次摔倒,四仰八叉。
这个情况,有点特别。
一时间,班九不知道该不该出手了。
公输鱼却是“哈哈”地笑了起来,学着三姑娘凤拂的口吻,说道:“不是撞柱子,就是摔跟头,凤家长兄也。”
没错,这位正是凤府的大公子,凤孝。
奉孝也是楣夫人所生,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整天不是泡在酒坛子里,就是泡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一点正经事也不干。
凤修曾舍着老脸亲自向皇帝请旨,送他去顶级皇家书苑国子寺里读书;不料,他竟当堂顶撞夫子,嫌弃人家教得不好,气得夫子直接将他赶了出来。
凤修前后又在朝廷六部里给他安排了六个不同的职位。他竟能连换六处,每处呆的时间皆不超过三日,之后干脆彻底失踪不见人影了。十日后,还是帝都第一青楼折杏苑里的小仆腿子们,将烂醉如泥的他,给抬着送回了府。
从此,凤家大公子声名远扬,可谓是誉满帝都的浪荡子,丢尽了凤修的脸面。
凤修恨铁不成钢,却也实在是拿他没办法。
他如此不成器,二姨娘倒是放宽了心,不用担心他跟自己的儿子争了,也便由着他这般荒唐孟浪。
此番,这位大公子,也不知是今宵酒醒何处,竟想起了回家,不走正门,爬墙头,还爬错了墙头。
公输鱼忙走上前去,就见凤孝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嘴里嘟嘟囔囔似是在吟诗,“醉也无从,醒也无从,纵此胸臆为谁雄……”
哎,这个人,有点儿意思。公输鱼叠手施了一礼,“大表兄在上……”一想不对,不是“在上”,他躺在地上,明明是“在下”呀,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