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谈傲环视了一周,眼中拢着可以吞噬一切的狠戾,逼得周遭无人敢与他对视。
除了公输鱼。
公输鱼盯着谈傲,铎铎而立。之前那些关于谈傲的调查资料、流言评语,再次盘旋于她脑中,此刻愈发地清晰了:果然,有定西公府作后台的世子谈傲,骄纵跋扈、恣意横行,更是视人命如无物,谁得罪了他便是必死无疑,比如当初的梓归,现在的梓霖。
——难道,之前几次接触,他对我所表现出的宽厚容忍,并非真实,只是因为他觉得有趣,饶有兴致地在玩一个游戏。在这个游戏中,他可以对我无限退让,也可以随时翻脸捏死我,一切全凭他的乐不乐意。这才是最令人不寒而栗,真正的恐怖……
谈傲并不与公输鱼对视,只是侧目朝着濮阳,吩咐道:“将仓临带回去好生补养。把这三具尸体丢去荒山,与鹰狼为食!”
话音落,众人又是齐齐一凛。杀人不够,还要抛尸与鹰狼为食,何其残忍。
谈傲才不理众人作何想,交代完毕便不再停留,卷着烈烈狂风,扬长而去。
濮阳等护卫们搀起仓临、抬起地上的三具尸体,也跟着离开了。
只留下汪汪血迹,洇着洁白的大理石地板,沿着斜织的缝隙蜿蜒流动,像道道裂纹绽开,是狰狞而刺目的殷红,照破了夏日温宁,令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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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许。
床榻上的公输鱼睁开了眼睛。她不知道自己刚刚有没有睡着,却是被一些深藏的魇给惊醒了。在魇中,之前那种隐隐地似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的感觉,终于清晰了,她甚至看清了那双眼、那张脸——是仓临,可是转瞬间,竟又变成了谈傲。
她坐起身来,凝视窗外。
月色如烛,于风影中摇曳,忽明忽暗,将一层层黯色极不均匀地撒在花间柳梢,无端地令人心生不宁。
对于今日,谈傲公然在齐贤厅里,那般嚣张狠辣仗势行凶的事,众人有惊有恐,却是无奇,因为在大家眼中,定西公府世子从来就是如此。然,公输鱼的心里,则是有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一直以来,公输鱼对谈傲的看法都是不与众人同的。所有人都相信是谈傲打死了梓归,她偏不信,不惜劳心劳力设计追查,可直到今日,她也没能找到真正的答案,谈傲却是用实际行动给了她一个答案——不只当众承认梓归死于他手,更是当着她的面,又打死了梓霖。
谈傲那一掌,是打在了梓霖的头上,更是打在了公输鱼的脸上。公输鱼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去证实谈傲不是一个霸道狠戾、无视人命的纨绔世子。
看来,这才是世子的真面目。
真面目?好啊,小爷这就去撕了你的“真面目”——公输鱼翘起唇角,咬了咬后槽牙,即刻从床榻上跳起身来,化作一道黑影穿窗而出,于夜色下射出墨斗线,攀线飞跃、穿房过脊,直朝世子所居住的思贤园。
来到思贤园外,公输鱼刚蹿上园墙,还未及站稳,赫然发现墙下立着一人!于玄月清辉下,肃冷如魂。吓得她腿一软,脚一滑,一头就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