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公输鱼的话,成玦不由哂笑:原来,这小木匠夤夜来访,是还在惦记白日里与我争而未得的荆钗呀。莫不是想耍花招讨了去?
“好呀,先把酒喝了,本王即刻去取那荆钗,与你一观。”说着,成玦自己昂脖先喝了一口,再举壶相邀。
公输鱼先是看了看邀酒的成玦,再看自己手中那只熟悉的白瓷小酒壶,又是不着痕迹地微微一顿,继而毫不示弱地也昂脖喝了一口,“嗯,好酒!”
成玦唇角噙着笑意,墨玉眸于夜色中熠熠闪光,紧盯着刚刚喝过酒的公输鱼。
公输鱼突然感到一股不安,一股似曾相识的不安:那日宫中,她用地毯将成玦裹于怀中,成玦也是这般嘴边嗪笑、眼中闪光,接着,接着就发生了令她每次想起便不寒而栗的噩梦——继城门之后,成玦照着她的耳垂又是狠狠地咬了一口。
此刻,莫不是,又、又、又来?!谁会让你咬第三次,还不快溜!
惊厥的公输鱼转身就要逃,却是愕然,不知何时,成玦的一只手竟已牢牢地揽住了她的腰!
“你……”一个字未及完整出口,她便觉整个人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控制着,腾空,旋转,继而失重一般,猛地向后倒去……
一世明灭的月光中,雾树拢烟,迷离慵懒,楼阁微醺,倒影入眸。如落花亭下的舞袖,击碎了长漠里的战鼓;如古音悠扬的弦韵,带着不可追思的旧忆。时间像光影般闪过,极快,又极慢。
公输鱼记得,身下是一片月季花田,这般跃至半空再径直倒下,必是会摔进花田里,繁花遭殃不说,自己也定会被摔得皮开骨散。她想抬手射出墨斗线,缠住旁边的树枝,阻挡自己继续摔落,却赫然发现:咦?我的手去了哪里?怎么感觉不到也控制不了?!
她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唯能看到与她并肩一同摔落的成玦。就见成玦闭着眼睛,面色平宁,似乎已做好了准备,静待落地的刹那。
这心智不正常的破落户,每次被他缠上都没好事……不过,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何须再行无谓的挣扎,干脆与他一样,摒除万般杂念,静待结果就好了,反正摔一下也不会死。遂,公输鱼也闭上了眼睛,面色归于平宁,静待落地。
然,她想象中的落地并没有如期发生。
有什么东西承托住了她与成玦的身体。她只觉周身被馨香包裹,是从未遇过的轻松、从未享过的舒适,好似身体已化作了一枚轻羽,无忧无虑地静躺于良人掌心,被小心呵护着、温暖着。
公输鱼没有睁开眼睛,却是能够清楚地看到她与成玦正浮在一片月季花田中。不,与其还说是月季花田,不如说此刻已变成了一片月季花海,一片无边无际无他物的月季花海。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月季花海。这里藏着我的一切。你是我邀请来这里的第二位客人。”
第二位?公输鱼觉得,按照常理她似乎应该问一问第一位是谁,但却没能问出声,因为那并不是她真正想问的问题。此时此刻,似有一股神秘力量操控着一切,所有的客套、虚假与伪装,全都失了效用,话语不需要通过嘴巴,便能自然而然地流出,亦不受自主意识左右,说出声的只能是无遮无掩的心里话。
“你为何带我来这里?”
“在这里,我会如实回答你真正想问的所有问题。”
“好。那你便答,天贶节前夜,你在给我喝的酒里下了什么毒?”
这个问题问出来,公输鱼把自己吓了一跳。她觉得这个问题实在不该如此直接地问出口,可这又确实是她真正想问的问题,在这里,她控制不了、也隐瞒不住。
听到这个问题,成玦倒是淡然,答曰:“无毒。”
公输鱼一诧,“无毒?若是酒里无毒,那夜我于你府中怎会失去一段记忆?”
“你记忆有缺失,只是因为喝醉了。”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