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正明,光线斑驳进来,撒落榻前,却是因了榻上那人的搅拧翻转,平生出万点浮游,于一室明灭中沉浮缱曳,若那些没来处亦无归所的情愫,原本隐藏得极好,一旦被勾出,便再也无处可放。
见公输鱼像是被雷击中却没死成一般在榻上滚来滚去、百爪挠心,似乎真的是病得很严重,班九忙上前一把将她按住,轻触她几处大穴,输给她一些真气,助她疏通经脉,再探她腕脉,却是发现较以往并无明显变化,完全没有任何病症。
回春丹没用,输真气也没用,这下,班九也没招了,被逼得只能再次开口询问:“如何能好?”
公输鱼摇了摇头,一脸生无可恋的苦逼样,“啊……我也不知。只是,一提滕王想要杀我,心里就觉得堵得慌……啊…啊…啊……”
得了这话,班九总算是找到了公输鱼此“病”的症结所在,冷颜微凝,即刻开方子下药——“杀了滕王便是。”
他才不管这“药方”抓起来有多难,会有何样要命的后果,只要能医好公输鱼的“病”即可,遂,他半点也不纠结、不停顿,起身便去“抓药”。
“哎?哎!猫兄!猫……”公输鱼跳起来想拦,只得见一抹淡蓝色残影正在眼前慢慢消散。
然,她并没有追出去,而是慢慢将那只企图去阻拦的手臂放了下来,就听得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跟她说话——
一个声音说:刚刚你为何要跟班九说“一提滕王要杀我,心里就觉得堵得慌”?你明明知道把这句话说给班九听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难道不是你的潜意识里已经有了要班九去杀成玦的念头,才会冲口而出这句话的吗?既然你心里有了这样的打算,又何必再假惺惺地去阻拦?你想想看,一直以来,成玦总是戏耍与你、利用与你,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他这条阴微难测的毒蛇吗?杀了他也好,杀了他,你就不会再觉得心里堵,不会再病得集中不了精神、做不了正事……
另一个声音说:你真的是想要班九杀了成玦吗?就只是因为,成玦下了诛杀令,要卷耳杀你?是,听到这个,你是觉得心里堵,以“你杀他”回敬“他杀你”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杀了成玦不是小事,很有可能会引发朝局动荡,以至于之前的诸多布局付诸东流,这些,你不能不考虑呀。你再想想看,他这个人虽是头脑不太正常,但你从他身上确实挖到了不少东西,有利于你的大计不是吗?你真的希望他死,真的希望这个世界上从此再也没有滕王成玦这个人了吗……
公输鱼挥了挥手臂,将脑子里的两个声音全部拂去,再次躺回到竹塌上。这下,她的心里不仅是堵,还又添了乱。
——哎呀!这究竟是怎么了?我做事从来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摇摆不定了?杀杀杀!杀了吧!杀了成玦,一了百了!他现在能害我生病,以后说不定就能害我变了性情。再雎可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因一人而执念,终将害了自己一生。万一我也沦落到再雎那般,可真真是病入膏肓、没得救了。就趁现在,病从浅中医,毒瘤,杀!
公输鱼一把扯过旁边的薄衾,将头一蒙,好似终于作出了决定。
只是,这个决定还没扛过十个数,她便一把将蒙头的薄衾掀开了,什么也没再说、没再想,从床榻上跳将起身来,直接冲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