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踪萍与谢为霜担心柯一尘安危,亲赴贺兰护驾。而柯一尘现在真实的处境却远没有她们想象中那样水深火热。
因为费九关刚刚醒来,又有苦竹意外加入。三人决定在客栈多逗留一夜,明日再上路。
苦竹不愧像她自己描述的那样穷苦人家出身,做事勤快,照顾起人来殷勤周到,似乎很快就适应了侍女的角色。
柯一尘则一直保持着意味深长的状态。她笑吟吟地看着苦竹为费九关洗面,笑吟吟地三人一起用了午饭,又笑吟吟地观赏苦竹收拾屋子。终于另外两人都被她笑得发毛,苦竹含蓄地朝她点点头,端着水盆逃出了屋内。柯一尘盯着她的手指,笑嘻嘻地让开了道,显得儒雅斯文。
费九关见她一副我有秘密但我不说的样子,迟疑道:“柯兄弟。你这是...撑着了?”
柯一尘睨了费九关一眼,笑道:“我有一个秘密。”
费九关点头道:“我知道。”
柯一尘顿感意外,“行啊你。本以为你是大愚弱智,没想到是人不可貌相。你也看出来了?”
费九关一本正经道:“我没看出来。但我也一直知道柯兄弟你身上有秘密。”
柯一尘一时语塞,更正道:“那我现在就有两个秘密了!就在刚才,那个小哑巴来找你之后!”
费九关好奇道:“苦竹姑娘怎么了?你——盯了一天,该不会是起了什么心思吧?”
柯一尘笑吟吟道:“我起不起心思不重要。倒是费兄你可要稳住,坚持自我,别被美色冲昏头脑呀。这小哑巴身份可不简单——至少不是她说得那么俗套。”
费九关被柯一尘挤兑地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
柯一尘没有直说,反问他道:“你弹过七弦琴没有——哎呀你一定没有。你看过别人弹琴没有?”
“...看过。”
柯一尘道:“你注意过常年抚琴的人,手有什么不同吗?”
费九关看人弹琴的次数都极其有限,哪里又知道抚琴人的手有何不同,“你直接说吧。顺便一提,我也没有注意过苦竹姑娘的手长什么样子。”
柯一尘叹了口气,抬起左手放到费九关面前,说道:“常年抚琴者,手上是会有茧的。但跟你们这种习武之人的老茧不同,是在无名指外侧。我虽然不动农活,但寻常农活应该不会造成这种茧吧?”
她抓起费九关的手,让他按了按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果有一片薄茧。她继续牵导费九关往下摸,“中指的指尖也会有一点茧。拇指外侧的茧比较厚。这些只有经常拨弦的人才会有。苦竹的左手与我一般无二,这是从小练琴养成的。一个猎户的女儿,小时候还有这种兴趣?”
她忽然意识到男女有别,闪电般把手抽出,红着脸把十指展在费九关面前,“另外,经常抚琴的人左手是不能留指甲的。刮了弦会让琴声沉闷,不够清亮。右手也只能有一点点指甲。右手中指指尖会变硬——那是抚琴中‘勾’的指法磨损造成的。我摸了那小哑巴的手,完全符合。”
她自幼学习琴棋书画,在洪武素有才名。于琴一道甚为精深。因此只摸了苦竹的手,便能看出她也是此道中人。
费九关听得瞠目结舌,良久才讷讷道:“柯兄弟你懂得真多...”
柯一尘神气道:“那当然!本公子文韬武略,琴棋书画,哪一样不是信手拈来?也就你这土包子才会被人骗,捧你两句你就找不到北。内行人一眼就瞧破那小哑巴的诡计啦!”
费九关沉吟道:“你说苦竹姑娘隐瞒了身份。可她为什么要隐瞒呢?倘若她是贺兰官府的人,又怎会把陈连川宅邸的地图透露给我们?如果她别有所图,跟着我们又有什么用?”
柯一尘心想:“跟着你这黑泥鳅当然什么也捞不到,但是本宫是什么身份?”这却不能与他明说,于是道:“管她什么目的。待会儿直接点破,她要是不招...哼哼。本公子便让她领教一下,我们洪武是怎么教训下人的!”
费九关皱眉,嘱咐道:“不管如何,如今都是姑娘家,莫要失礼。或许她本是富贵人家出身,又或许她另有苦衷。你也别把人想得太坏了。”
柯一尘狠狠瞪了他一眼,“说的道貌岸然!你对姑娘家很有礼貌吗?”
费九关莫名其妙道:“我几时唐突过她了?”
柯一尘回忆费九关对自己的暴行,怎一个“唐突”了得?气鼓鼓道:“呸!你强抢民女,还不算唐突吗?瞧你那言之凿凿的样子,你是不是...”
啪嗒门被推开,两人立即住嘴,齐齐朝门口望去。苦竹端着盆回来,见这一次不光柯一尘,连费九关也都在看自己,不禁愣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柯一尘嘿嘿笑道:“姑娘辛苦了,来,快过来坐。”
苦竹警惕地看着柯一尘,下意识退后一步。柯一尘见状回头朝费九关使了个眼色,费九关心里暗叹,无奈道:“苦竹姑娘。还请上前说话,我兄弟二人有件事要向姑娘讨教。”
听到费九关开口,苦竹这才小心上前。柯一尘心里冷哼,上前一把抓住苦竹手腕,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突如其来的呼喝让苦竹无措起来,她瞪大了眼睛,茫然望着费九关,水润的眸中透着几分楚楚可怜。柯一尘越看越是恼火,哼道:“少在本公子面前装模作样!”她提起苦竹的手,“我倒想请教。你这手琴茧是从哪儿来的?”
苦竹更加茫然,张大了嘴巴瞧着柯一尘。嘴里啊啊几声,似乎无比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