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竹站在屋顶俯瞰,黑龙卫人影绰绰,一时难以统计。
巫行云挣扎道:“别数了,五卫六十骑,整整一候的黑龙卫人马。”
苦竹睨了他一眼,说道:“如此兴师动众,黑龙卫意欲何为?”
巫行云嘿然道:“我这次是被我师叔诓来,要说知情,小姐姐你该更清楚吧...咳咳咳,姑娘手轻点。”
苦竹不理会巫行云,望着巷子里的白罗,难以置信自己身份没有暴露的情况下,竟会招来黑龙卫流主亲自过问。今夜的局面,仅凭白罗一人自己便是难敌,加上百川境初武境的六十名飞骑,自己万难保全费九关。
巫行云见她踌躇,又说道:“姑娘,你可挟我退走,当无危险。此次我师叔的目标不是你,倚晴楼何必要强出头?”
“闭嘴。”
苦竹手上加劲,捏得巫行云说不出话来。她目视白罗,眼眸中的焦躁渐渐消退,情绪平静下来,化为空无枯寂。周遭温度也越来越寒冷,黑夜中云雾翻滚,倏而有点点白雪降下,顷刻间,整座镇子都被笼罩在漫天飞雪之中。
“自我冬月观雪踏入天地境后,正面对敌者以阁下为最。当接阁下一剑,以观前路。”
白罗站在雪中,呼出一白雾,他探出手去接那落下的雪花,一阵冰凉,雪花穿过他的手掌,消失在地面上,竟是无形无质,好似幻景。可那雪花彻骨的寒意迟迟没有消退。
他嘴角上扬,凡入天地境之人,皆可唤出天地异象,这片雪是苦竹所唤,看来她已彻底踏入了天地境的范畴。“好!天下有雪,几时初晴。倚晴楼能调教出你这等人物,黄韵清有些门道!”
他拄剑的手微微下沉,长剑连鞘插入地面青砖之中。接着抬手拔剑,无穷剑意遽然汹涌,挟带无坚不摧的狂暴撕开雪幕,劈向苦竹。苦竹左手抬起,吟道:“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只见她手指翘起,无数雪花如有千斤,飘扬之势变为沉涩,密集挡在苦竹身前。
然而重雪也难当利剑之威,团团雪花轰然爆开,整个墙壁连同后面数间民宅都被劈作两半。霎时哀鸿四起,飞散的大雪如雾,遮蔽众人视线,白罗还剑入鞘,茫茫剑气如长鲸吸水,回流入剑。冲散了阻眼的雪花,眼前却没了苦竹的身影。
地面石板上,只留下一片殷红。
白罗独目看到血迹,拔起长剑,说道:“愣着干什么,追呀。”
一声令下,六十位黑龙卫倏然出动,冒着大雪寻血迹追踪苦竹身影。
苦竹手提巫行云急奔,巫行云抱怨道:“我说小姐姐。好歹你是天寒有雪,我是巫行云,见了面咱们半斤八两,江湖上人人也都得卖三分面子。你不要像拎死狗一样拎着我好不好?看上去我们两个都有点跌份。”
苦竹淡声道:“死人还会在乎颜面吗?”
巫行云识趣地闭嘴,余光瞥见苦竹的左手不自然下垂,汇汇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巫行云瞧在眼中,由衷道:“赤手空拳敢接我师叔的剑。放眼天底下也没几个人能做到。无怪你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一点,名声却大过贺兰六杰。真是够凶够狠够不要命。”
苦竹淡淡道:“杀手本就是亡命徒。”
巫行云道:“可是你左手已伤,难敌我师叔。不如快些带我离开才是。”
苦竹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很希望我把你绑走。”
巫行云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不是自愿落入你手,你又怎能擒住我?”
苦竹深深望向巫行云,见他谈笑自若,也不知是天生的话唠还是胸有成竹,不禁沉默起来。这时追兵已至,三名飞骑持刀蹿出,长刀如电斩向苦竹后背。苦竹看也不看,秀足后抬点中为先一人心口,整个人借力飘出老远。被踢中之人哼了一声便即毙命,倒飞出数丈远。
另外两人见同袍身殒,大骂几声,持刀紧追。后方脚步声起,又有四名飞骑赶来。
巫行云在旁解说道:“你刚刚踢死的是一名初武境的飞骑。现在追来的人都是卫长队长之流,其中有三名百川境的好手。非是你仓促一招便能解决。”
苦竹意外道:“我杀你师叔手下,你不怒吗?”
巫行云耸肩道:“你也知他们是我师叔手下,发怒又何时轮得到我?”
说话间一条狼牙棒呼啸破风而至,来势极快,苦竹难以躲避,只得转身,左手再出,轻轻一拨便将狼牙棒带偏。巨棒砸在地面,轰然一声石屑四散,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苦竹的左臂也彻底垂下,血浸透衣袖,难以再抬起了。
巫行云介绍道:“手下被你杀了,这位怒发冲冠的大哥才最有发言权。”
苦竹点头道:“铁壁傅射豹。不愧是虎目白罗麾下三侯之一。”
黑夜中有一极魁梧的身影大步追上,几步便超过追赶的飞骑来到近前。这人身材如铁塔一般,足有八尺来高,豹头环眼,威风凛凛。只听他大喝道:“贼婆娘!杀我同袍,今日教你倚晴楼偿命!”
声音如雷般洪亮,他人距离苦竹尚有百步,凌空一掌劈下,沛然气劲轰然发出。
苦竹没有动作。忽然斜刺里蹿出一道娇小身影,与她擦身而过,迎着掌劲扑去。只见那人身子在空中旋转,接下傅射豹雄力后翻身落地,刹那间又蹿起,灵巧若狐,刷刷三剑刺向傅射豹咽喉。傅射豹长臂一举封住剑路,揽手要去抱住那人。却见那人一矮身便没了踪影,瞬息退回苦竹身边。
傅射豹这才看清,来人竟是一个娇小的翠衫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