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破晓,齐云山还情谷口,原本险要的地势荡然无存,方圆数里山崩地摧,望去一片平坦。
大雪依旧飘摇。虚幻的雪花落地之后即化为虚无。唯有冰冷的空气变得愈发冰冷,几乎让人难以忍受。
立于谷口的黑龙卫望着面前彻骨的寒意,不禁生出一丝奇妙感。他们身后是碧色如洗,山花繁茂。而身前却是冰天雪地,一派冷寂。仿佛自己站在了春与冬的分界处,不得不让人感慨天地境手段之神妙,仿若仙家。
而他们对面,倚晴楼的百花们则立于漫天冰雪中冷然注视他们。
无论是百花还是黑龙卫,两边都没有动手,他们在默默等待。等待场中两人决出胜负的那一刻。
当那一刻到来,无论胜者是谁,双方都将进行最大规模的拼杀。
两拨人马对峙的中央,原本的山谷崩裂成了平地。肉眼难以看清实貌,唯见风雪漫卷,黄烟飞扬。黄白二气彼此纠缠,不时有铮铮琴音奏响,伴着双刀锵然声震撼人心。
风雪内,晏空花昂首望天,金琴竖在地上,直面天际滚滚黄烟如山岳般压下。
她素手拨弦,风雪走势再变,以她立足出为中心疯狂盘旋,霎时形成一道雪障,将那浑沉黄烟挡下。
黄气消减,浮现辛青身影。他手持双刀,爆喝一声当头劈下。刀劲沉重如同五岳压顶,斩在雪障之上,倏地一声大响,竟尔将那风雪撞得散开。
晏空花微微侧身,身畔地面陡然被斩裂一道巨大裂缝。她按在弦上的手指微微翘起,暗藏杀招只待辛青近身。
辛青毕竟经验丰富,哈哈一笑,并不冒进,翻身落下。一夜激战,他的脸上丝毫不见疲惫,目光炯炯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忽然说道:“我听说前些日子你与情郎关浮沉联手,跟白罗拼了一场。不知比我如何?”
他意外地发现,这话一说,周遭风雪变得暴躁起来,也不知晏空花心情为何突然产生了些许变化。晏空花拨了两声琴,将风雪抚平。淡淡道:“前辈二十余年前也曾在山河局中担任过‘马’,但与白罗相较,尚有不足。”
辛青嘿然道:“你说我不如白罗那个小辈?”
晏空花似乎毫不顾忌辛青的颜面,淡淡道:“白罗的剑能杀我。这便是最大的不同。”
辛青长刀在手,沉声道:“我的铁刀便不能吗?”
晏空花不再言语。一手按琴,一手扶弦。两道雪浪自地面升腾,辛青双刀一错,倏尔两座石峰拔地而起,如定海礁石,挡住雪浪进势。辛青缓缓运气,双刀竟轻微颤鸣起来,只听他言道:“注意来!”
他猛地向晏空花冲去,来势极快,踏足也极重,双足所踏之处,滚滚黄烟卷起,挡住风雪侵袭。远看去,如同在雪白世界中开出了一条澄黄通道。晏空花不敢怠慢,欲起招还击,然而纤指方按在弦上,辛青人已冲破雪浪,双刀落到她近前。
避无可避,晏空花双手一拨,金琴陡然盘旋,挡在两人之间。辛青目光沉静,毫不犹豫双刀斩下!直要将她两人带琴劈做两半!
一琴两刀碰撞。并无金铁交击声那么刺耳。然而漫天飞舞的风雪黄沙烟陡然一滞,如同静止半浮在半空。紧接着好似平湖中投入一块巨石,一圈圈气浪陡然翻滚,飞雪黄沙受到驱赶,倏尔向外散去。战圈外倚晴楼、黑龙卫两拨人马俱是俯身,遮住头脸。那感觉既像是迎面扑来一阵如刀风雪,又像是忽地遭遇了一场迅猛沙尘暴。
飞雪黄烟俱涅,视线陡然一片明朗。只见交手两人一者双刀做下劈状,一者举琴做迎挡之姿。两人皆是静立不动,如同雕塑一般。
双方观战众人都明白,两人此刻正在以自身气劲相抗,乃最凶险的关头。一旦输给对方,又或是自己气劲运转稍有差错,败亡那已是最好的结局,更有甚者,经脉俱断,气海破碎,那便是生不如死的下场。无论是黑龙卫还是倚晴楼,此刻都不敢打扰,虽然心中焦急,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屏息注视着场中两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所有人心理承受渐趋极限之际,场中两人乍然分开,辛青双刀脱手,晏空花金琴也翻滚落地。二人同时后退一步,均难以压制伤势,口呕朱红。此番交手竟是不分上下,两败俱伤之局!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只见两人又是同时前跨一步,悍然出掌,猛地对在一处。双掌甫一交击,第二掌已然进到跟前。一掌接一掌,掌掌针锋相对。直到第十三掌毕,两人又呕出一口鲜血来。
“好女娃!好本事!”
辛青一抹嘴角鲜血,他两鬓虽有斑白,却难掩脸上豪迈亢奋之色,“自从第三场山河局与周蛮打过,再也未曾如此痛快了!”
鬼面之下,晏空花眸中露出飞扬神采,轻笑道:“前辈宝刀未老,空花亦感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