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九关长啸了莫约一盏茶的时间,声音绵长如江河倾泻,听得夜猿部那么残存的百川境刀客心惊胆战。
他怎么就突然变成了百川境?一个刚入百川境的小子为何又如此浑雄的气劲?
正自惊疑间,费九关啸声渐歇,低下头看着那人。那刀客这才发觉,眼前小子双目赤红,脸上经络凸起如同蛛网,神色也颇有癫狂之态。显然不是正常武人破境后的表现。
那刀客觉得蹊跷,但兄弟血仇不可不报。眼下只有自己一人,无论如何也要分出个生死了。于是咽了口唾沫,骂道:“这狗崽子受死!”挥舞着兵刃朝费九关砍去。
费九关双掌一错,拍出两道掌劲。那刀客顿觉劲风扑面,连忙举兵挡下。只这一顿,费九关便已扑至持刀汉子近前,手掌前拍便要重演熊万松的惨烈景象。可熊万松是因事起突然,仓促间应变不及才身亡。刀客眼睁睁看着费九关狂啸了那么久,心里对他的戒备极深。他一见费九关扑来,立即身子一滑避开,远远一击刀罡斩出,费九关看也不看反手一拍,那刀罡顿时云消雾散。
他虽气劲失控,但神智尚且清醒,明白自己已经破入了百川境之中。眼下也不忙将那刀客击毙,只是与他游斗,努力收拢起体内那如凶兽般暴动的气劲。
与此同时,二叔也带着元神机与双奚来到附近,恰巧在圈外看到了熊万松的尸体。元神机眼见熊万松胸膛被开了洞,连忙掩口道:“这倒是...有点恶心...”
双奚面不改色瞧向费九关,神色颇为赞许,“这人挺好的。又凶又狠,骨子里有种激烈的疯劲。不过为什么只有他一人?”
元神机目光移向别处,瞧着花花草草,恶心之感稍稍平复,他随意道:“兵分两路,金蝉脱壳。这多半是柯一尘想的主意。这费九关倒有点蹊跷,一个人做诱饵也罢了,居然真有本事干掉三个百川境。失算!是我失算!”
他一转身,冲身后的毡帽护卫作揖道:“还请二叔出手。”
身后的二叔盯视着费九关看了一会儿,忽然摇头道:“不忙。再看一会儿。”
元神机没想到二叔会拒绝,奇道:“莫不是此子有古怪?”
二叔道:“两点古怪。此子招式非比寻常,气劲也大有问题。”
身旁双奚啊了一声,歪着脑袋回忆方才费九关施展出的雨式,喃喃道:“还真有点奇怪。”
元神机便不再说话。他虽是夜猿部少族长,但是这位二叔在族中地位非比寻常,这次答应相助也是冲着他族长父亲的面子,因此倒不方便强令他出手。不过他也有些好奇,二叔的脾气古怪低调,平素对人对事都不如何上心,为何今天会关注费九关?便问道:“如何不同寻常?”
双奚摇摇头,迷惘道:“我说不好。最觉得他之前那招使得很好...仿佛不是练出来的,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让我觉得湿湿的,潮潮的。”
元神机微皱眉头,觉得这番发言过于糟糕。正要训斥几句,却见二叔一脸意外看了双奚一眼,目光中竟有些赞许,只听他说道:“你们对三山了解多少。”
元神机沉吟道:“人言三山四舍与北原珈蓝洞乃是天下武学两大源流,但自从荡云七子封山,三山隐世已有几十年,侄儿也只是听闻过关于三山的一些故事。不过据说如今的倚晴楼主黄韵清乃是三山智舍掌舍梅子雨的弟子,也不知真假。近两年似乎有传闻说三山出了几个后辈新秀,亦未曾有人见过。”
二叔看着费九关,语气中带有一丝感慨道:“昔年第一场山河局,洪武三山六老齐出,我北地豪杰披肝沥胆,虽是战败,但也拉着这六位高手同归于尽。再后来六老座下荡云七子决意封山,不再相助洪武,这已是近六十年前的事了。世人从此再无缘见到三山绝技,实为武道之憾。”
元神机道:“莫非二叔你见过?”
二叔点点头道:“年少之时,我对三山也曾抱有好奇,一心想见识与珈蓝洞齐名的武学源流有何能耐。大概二十年前,我独自到了三山地界。在山脚下遇到了一个老人。”
“老人?”
二叔道:“三山六老战死山河局后,留有七个弟子,当时人称荡云七子。而后这七人不与外界往来,据说山中现存三四人。除了梅子雨曾收黄韵清为徒外,余下再也未觅传人。现在想来,那为老人应是七子之一,只不知究竟是谁。我当时直言欲见识三山绝学,那老人便答应跟我交手。”
听到这里,元神机与双奚都被勾起兴趣,凝神听着二叔的话。岂料二叔忽然神色一黯,低落道:“然而他只露了半手...”
元神机咳嗽一声,双奚吃惊道:“你就输了?”
“我就快死了。”
二叔依旧看着费九关,似乎看到了当年的画面,悠悠道:“他那手只使了一半,我便觉天崩地裂,大声求饶。若非他及时收手,恐怕世上便再无我这号人了。”
元神机虽表现的镇定,内心却是震惊非常。他自幼常听到二叔威名,十分清楚自己二叔的能耐,完全无法想象竟有人能凭半招胜过二叔。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当时你已经...”
二叔缓慢点首道:“我已经是了。”
元神机沉默下来,怔怔想了许久,长吁了口气道:“三山竟是这般的地方。”
二叔目视费九关道:“当时老人使的,便与他的招式相仿。应是同一套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