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晴楼东角琅嬛阁,内庭院落已是一片狼藉。原本的花草尽皆枯萎,满地银霜如雪,寒风凛冽如冬。
谢为霜手持银剑掐了个剑诀,身后银霜飞卷。她身一动,手腕轻抖,长剑划过空中,带着一片银白掠向桂中秋。桂中秋知道不可被那寒霜侵蚀,双掌一运,对着长剑连拍,霎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抵住谢为霜剑势。
“好!”
谢为霜眼眸一亮,长剑吞吐霎时如灵蛇游走,飞霜如刀卷住桂中秋身形。桂中秋深吸一口气,双掌翻腾,热浪如潮护住周身,瞬间与她纠缠在一处,来往对攻,谁也不愿后退一步。银霜热浪挥洒、排斥。交融。一时间两人身影都变得朦胧,只能看到两团颜色在不停交错。
另一边战况则极静,陈踪萍与柳寂寞两人对立,只见陈踪萍凝神运气,慢慢抬指朝柳寂寞点去,柳寂寞同样举指相迎。二指一触,便各自退回,只在面前空中生起一圈圈水纹。两人调息片刻,再度出指对拼。
其实之所以会出现如此情况,还是源于四人天地境的属性不同之故。谢为霜与桂中秋两人所修功法一冷一热,彼此冲斥,因此交起手来激烈异常。而陈踪萍与柳寂寞两人却属相生,不需彼此压过对方一头,只拼谁的修为更加深湛。
只见陈踪萍再度运气,右手二指嗤地一点,身后潮涌之声大作,柳寂寞面色一凝,手指在面前划了半圆,也是二指探出。
这一次两人没有立刻收手,四根手指像是黏住一般静止。以二人手指为中心,水纹散发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圈未消,数圈又起,显然是在互拼真力。
如此莫约一盏茶的功夫,柳寂寞脸色倏地一变,薄唇微张,呕出一丝朱红,人不住向后退去。
陈踪萍二指一收一运,再度点出。非是她赶尽杀绝,而是此番动静太大,倚晴楼多半已精锐尽出,因此想出手制住柳寂寞,以此要挟来全身而退。
正此时,一柄长剑陡然从夜空降下,落入二人中间。陈踪萍那一指点在剑身,那剑顿时崩碎。而柳寂寞却也已退远。
那边谢为霜清喝一声,大片银霜如泼墨般扬起,遮盖住桂中秋身影。但银霜覆盖之下,大股热浪遽然爆发,强劲冲力竟将谢为霜高高掀起,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踉跄落在陈踪萍身边。
桂中秋全身透出缕缕白气,隔着老远两人依旧能感到一股股热气扑面,好像蒸笼。只见她双掌下压,深深吸气,升腾起的白气尽数被她吸入口中,再一吐,热力顿消,变成丝丝清凉。
陈踪萍皱眉,她两人自出道以来便是天之骄子,成就天地境的时日比双宗要早,本以为可以轻易拿下,却不料一番交手居然打了个一胜一负。她看着场间片片碎裂的断剑,抬头远眺,见到远处树梢上一名青衫女子冷然静立。刚才便是此女出手替柳寂寞解围。
谢为霜也注意到青衫女子,她揉着手腕低声道:“倚晴楼还是有些门道。现在走不走?”
桂中秋看了一眼树梢上的荷无擎,眼神里露出几分疑惑,却也无暇多想,对陈谢二人沉声道:“现在想走,是不是晚了?”
她一声令下,周围人影攒动,百余名面容冷厉的少女将陈谢两人围住,看她们步履轻盈,神色沉静,显然都是楼中久经考验的精锐杀手。长空破之所以的杀出重围,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些精锐全部被布置来包围陈谢二人,无暇支援他处。
陈踪萍抿嘴环视一圈,朝谢为霜使了个眼色。谢为霜会意,对她重重点了一下头。
只听陈踪萍缓缓吟道:“依池履独步,对影或孤鸣。”
她霍然翻手,朝天一点,周围空气开始剧烈震荡,仿佛是水面突然投下一块巨石。耳边还能听到汹涌不停的潮鸣,功力稍差者顿觉天旋地转,日月颠倒。与此同时,谢为霜长剑在空中一划,大片白霜将两人身形遮盖。
“天禽手?”
桂中秋一口道出了陈踪萍这招的来历,素闻天禽手乃是陈踪萍赖以成名的绝学,她不敢小觊,向前一步,双掌举过头顶,带起熊熊热浪悍然压下,竟是想一力抚平此间的剧烈波动。
随着动荡平息,她收回双掌,场间却也没了陈谢两人的踪影。
柳寂寞捂着胸口,走到她面前道:“追不追?”
说着她咳嗽一声,脸色依旧发青,显然吃了不小的亏。桂中秋轻声道:“你无恙吧?”
柳寂寞摇头示意无碍,不甘道:“登萍渡水陈踪萍,年仅二十岁时便能战平贺兰剑界惊鸿,此人当真厉害。我斗不过她。”
桂中秋疼惜地轻抚她后背,“无妨,你斗不过,楼中自有人斗得过。先回禀夫人吧。”
......
琅嬛阁外,谢为霜背着陈踪萍跃出高阁,落在东市大街上。眼看无人追来,关切道:“还能不能撑得住?”
她背上陈踪萍脸色煞白,眉头紧锁,手按住左腰,滚滚汗珠自白皙的肌肤上浮现,勉强道:“尚能再撑一刻,快些走!”
谢为霜知道腰眼那处是陈踪萍在山河局里落下的旧伤,十年来反复发作,难以祛除,只要陈踪萍剧烈运气便会如此。一旦发作,剧痛难当,需不少时日才能平复。
她心中焦急,如流星般飞快掠过城门,离开了燕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