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猿部族长元吉祥收到消息后,不过数日便做出了反应。当仇斯年的车驾刚刚行出朔州,在官道之畔,遥遥可见长亭内有数人相候。
百里惊声勒住车马,见到那长亭内的众人,微笑点头示意。那群人为首的有三人,却是有男有女,年纪各异。其中一位面容清隽的中年男子拱手笑呵呵道:“听闻帝师出行,喜川特邀火狐金二、宇文夏恒在此相候。还请仇先生与蒙副军首赏光,下车饮上一杯如何?”
车帘拉开,仇斯年笑道:“西三部主事都到了。如此排场,老朽怎敢托大。哈哈哈,喜川兄,北庭龙城一别,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他下得车来,目光逐一在三人脸上扫过。这三人均是西南三部中的高层,那清隽中年人名唤元喜川,乃是夜猿部叔父辈的人物,虽是出身旁系,但深得族长元吉祥倚重。夜猿族内大小事宜均有他与元神机一起协商处理。
另一名肌肉虬结、身材魁梧巨汉则是雪熊部宇文夏恒,此人年约三十上下,已是百川境大圆满的修为,极有希望踏入天地境,也是雪熊部族长亲信,常年跟随在雪熊部族长身边。
最后一人却是个双十年华的冷面美人,她一身白衣,上绣赤炎飞红,眼睛细长,表情严肃,似乎在认真思索问题。此女名为金无见,乃是金无有的二姐,外人常以火狐金二相称。
火狐部上任族长在十年前因病去世,膝下留有四个子女。当时四子金无有年纪幼小,三女金无欲不学无术,喜好花前月下的风月韵事,因此由长女金无相继承了族长之位。而二姐金无见素有谋略,始终伴随在大姐左右,替她出谋划策,操持家业,十年来深得族中长老信任,隐然已是族内二号人物。
这三个人都是西南三部中极有影响力的人物,在许多场合,他们均可代表三部族长。特地在此相候,所为何事自然不言而喻。
元喜川端起酒杯,笑吟吟道:“帝师不在朔州修养,却风尘仆仆,不知是有何要事?”
仇斯年与三人遥敬,饮下一杯之后才悠悠叹道:“燕云之事,老朽略有耳闻。不瞒诸位,老朽当年见她孤儿寡母,动了恻隐之心,这才未能将她们赶尽杀绝。如今酿成大祸,岂能坐视不理?老朽正欲去北庭向我王请命,派我黑龙铁骑踏破燕云,绝不教黄韵清如此猖狂!”
他身后的百里惊声笑而不语,蒙归元则轻轻哼了一声。元喜川感佩地拱手道,“帝师为国奔走,实为我贺兰八部之楷模。只是如此行事,是否容易打草惊蛇?说起来也叫人笑话,此次大动兵戈,是元神机主导,如今他落入黄韵清手中。黑龙卫高手如云,翻掌便可攻破燕云,但若是逼急了,喜川担心神机有所闪失。”
仇斯年为难道:“贺兰万民皆可为国捐躯,八部子弟更当身先士卒。倘若元神机宁死不屈,不幸身殒,老朽可为他在王面前请一首功。”
元喜川恨得牙痒,但脸上依旧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为国捐躯,自然是神机之幸。只是夜猿族长年高,恐难承受这丧子之痛。说起来神机这小子也曾有幸在仇先生座下聆听过教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仇先生宅心仁厚,当年燕云的孤儿寡母也不忍加害,难道现在忍心瞧着门人弟子惨遭屠戮不成?”
仇斯年痛心疾首道:“当初一念之仁,才至于此。老朽痛定思痛,凡事不可存妇人之仁,为了贺兰霸业,何人不可舍?况且如今之局面,不一力剿灭,还能有何良策?要如何向王解释?”
元喜川拱手道:“要说良策,咱们都没有,天底下恐无人能胜过仇先生。喜川这里倒有个笨法子。那黄韵清前日来书,要与我西南三部谈和。此事虽可允她,但她信我等不过,言明要仇先生居中调停。我西南三部妄动刀兵,未得正令,擅自攻打燕云。如今闹得灰头土脸,为天下耻笑,一切罪责皆在我西南三部,我三部族长自会当面向王请罪,先生大可放心。还请先生暂熄雷霆,屈尊燕云一趟,也许黄韵清感念先生当年不杀之恩,肯将神机释放了也说不定。”
蒙归元目光投向仇斯年,虽未说话,但也见得心中惊奇之情。没想到黄韵清当真请他出面,这也被他料到了。
仇斯年沉吟不语,目光扫视三人,“这便是西三部的决定?”
宇文夏恒瓮声瓮气道:“不错!族长有令,此事可按元家的意思办!”
金无见秀眉颦蹙,看得出心有不愿,轻声道:“火狐部亦会向王请罪。先生放黄韵清是仁,救元公子亦是仁。可见一片仁心,并无偏袒。倘若有不识趣之人随意嚼舌,西南三部定不与他干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