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是一个尊称。
贺兰没有这个称谓,它属于洪武,属于启庆帝的一母同胞的兄弟。这个名字在二三十年前,几乎如彗星一般耀眼夺目,天下人仰视。
荣王,幼聪颖,有韬略,淡泊名利。性情疏狂,往来多为豪杰之士。成年之后,荣王参政议事,心系天下。其时贺兰动作频频,压逼甚剧。荣王辅佐兄长,替洪武出谋划策,解决无数北域危机,令贺兰难以压过洪武,一时间举国声势大盛,又有王虚舟、柳随风、石守静、陈踪萍等等惊才绝艳之辈涌现。洪武中兴,指日可待。
可以说,在那个时代,荣王的名字与洪武的中兴密不可分。几乎无人能够阻挡洪武收复失地的进程。
可惜这一切都如一场美梦。在十余年前突然破灭。
十多年前,启庆帝南巡,荣王留守南都坐镇。一向无心权利的他,忽然召集交好的世家,举兵谋反。并且迅速镇压了南都里反对的世家,手段极其血腥。
这一举动出乎了天下所有人的预料。得到消息后的启庆帝甚至一度怀疑消息的真假。然而事实终究摆在眼前,而后启庆帝得国内上四姓与国韵学宫相助,率兵反攻,平定南都乱局。自觉大势已去,荣王悲愤中自焚于卓空殿。
没人知道荣王为何要反。纵观整个计划,仓促的让人莫名其妙。好像这次谋反注定就是为了失败而进行的。但结果已在眼前,追究这些似乎已失去了意义。荣王终究是死了,他的名字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人唾骂,被人痛恨,但没有人敢将他遗忘。
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他的谋反彻底改变了洪武中兴的进程。
荣王交游广阔,与许多江湖豪客,世家大族交往密切。因此有大批当时的俊杰新秀被牵连,数个世家被剿灭。而荣王最得力的心腹王虚舟毅然率幽州之兵响应叛乱,后割据幽州自立,继续与洪武相抗,没能如原先计划的那般,参加山河局。这才有了第三场山河局,柳随风连战九人,最后败亡蒙归元之手,洪武再失八州的结果。
荣王周庭安,这是注定要被洪武人牢记的名字。
可令人惊讶的是,当黄韵清说到这个名字时,在场无人感到意外。不仅桂中秋与柳寂寞,甚至连蒙归元都极为平静,好像这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仇斯年呵呵笑道:“何必那么见外?按过去那样,叫我庭安大哥不好吗?”
黄韵清点点头,“那么庭安大哥。这里还有两个老姐妹要给你引荐一下。”
她身子微侧,指着桂中秋与柳寂寞道:“这两位分别是章奉一与燕别离的遗孀。”
仇斯年面容一肃,冲两人郑重行礼,“当年南都大战,我功败垂成,举火自焚。全靠章燕两位将军及时赶到,把我从火中救出,千里护送我到燕云。这份恩情,庭安铭感五内。两位夫人,请受我一礼。”
桂柳二人面无表情,坦然受了他一礼,桂中秋冷冷道:“多谢殿下还记得。家夫与燕二哥不过是受元帅命令行事。若能重来,我真盼家夫能晚些到才好。”
仇斯年不以为忤,追忆道:“我记得还有一位荻长风,多才多艺,妙手回春。为我换上这副容貌,还是他与韵清你联手施为。他没有亲眷留下吗?”
黄韵清道:“荻三哥夫妇早已战死,只留下一个幼女。现在倚晴楼中。”
仇斯年将酒水往地上一泼,叹道:“庆幸荻将军还留有后人。”
黄韵清漠然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既不愤怒也不悲伤。言道:“庭安大哥,如今倚晴楼里知晓你身份的人全在这儿了。我只想问你一句。”
仇斯年呵呵一笑,指着一言不发地蒙归元道:“若是问我为何要杀虚舟。那就不必再问。在他和虚舟之间,我总得选一个。”
黄韵清瞥了眼蒙归元,“那蒙先生呢?你身为贺兰第一高手,与洪武荣王合谋无异于与虎谋皮。况且这些年接触下来,你应当明白此人的危险。”
蒙归元淡淡道:“倘若我能轻易看透他心中所想,那我还留他作甚?我需要他的头脑来助我扫清内贼,壮大贺兰。至于他的身份,我无所谓,你丈夫的命就是投名状。”
黄韵清凄然一笑,“如此我便明白了。”她望向仇斯年,一字一句道:“庭安大哥,我只想问你,星澜的死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仇斯年目光微闪,反问道:“我若说没有,你会信吗?”
不料黄韵清把头用力一点,笃定道:“信!结义那天我夫妇便说过,与庭安大哥你同生共死。只要你说,我就信你。”
仇斯年一愕,继而哈哈笑了起来,摇头道:“对。确是如此。韵清啊......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太过温柔善良了。你不适合做一个领袖。领袖需要的是无情、残忍、果敢。这些你都没有。你只适合隐身幕后,相夫教子,偶尔用你聪明的头脑替人分忧解难。”
黄韵清寒声道:“本来我有这些机会。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仇斯年呵呵笑着饮了一杯酒,深吸一口气,点头道:“虚舟那套虚源无量真功是我透露给元神机的。那孩子脑筋不差,但习武天资不高,又不愿下苦功。我想若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取巧的路子,他一定不会错过。果然,没过多久我就听说了他擒下倚晴楼一个杀手。想来是在那时就已经有所图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