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府,施如海一人独坐院中。
昨天一场大雨,庭院砂砾被浸湿凝结在一起,像是一片凝固的海。他默然望着院景,心中想着别的事。
岳仙游被他说动,去对付楼春雨,可是昨天突然消失了。如今一夜过去,还是音讯全无。这不得不引起他的关注。
岳家小妹败给了楼春雨还好说。倘若人都没了,他该如何向岳家交代?
他转念想了想,又轻松起来。
有何不好交代!要是楼春雨大胆包天,动手掳走了岳家小妹,那么这就成了岳家与楼春雨的事。说不定还会惊动岳家大公子岳仙洲。面对岳宗师的亲族,楼春雨岂能讨得了好?
童儿急匆匆跑了进来,躬身道:“少爷!岳小姐来访!”
施如海一霁,拂袖哈哈笑道:“好!岳二姑娘终于来了!”
童儿犹豫一阵,说道:“岳小姐还带了几个朋友,说要见少爷。”
施如海皱眉,第一个担忧是岳仙游与楼春雨走到了一起,反过来要对付自己。他不急于出去,沉吟道:“什么样的朋友?可有报上名姓?”
“不曾,小的也不认识。是些年轻的姑娘。”
施如海琢磨了一会儿,又问:“是多大年纪?”
童儿回忆了一下,“都不到二十岁。”
施如海释然,看来不是纪虹伶她们。他笑吟吟的拍拍童儿脑袋,“我知道了。”
他起身往里走,本拟去前厅会客,没走出几步,惊觉四道倩影已经出现在他屋中。
这几个姑娘竟跟着童儿直径来到他屋内等候!
他心里一沉,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笑着迎了上去,“岳二小姐,不知昨日可有斩获?”
走进了,他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眼睛瞬也不瞬盯着来人。
最边上垂手站着岳仙游不假,她身边却还有翠影红衫两个少女,各携长剑,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
茶小钿,慕容眠!
有人要对付我!
施如海瞬间领悟,背后汗毛倒竖,如临大敌。他目光机械地转向最后的少女身上,那少女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正在饶有兴趣的欣赏他满屋的瓷器收藏。
施如海认出来人,一下忘了危机,舌头发直,慌忙躬身行礼,“如海见过殿下!”
“免礼,头抬起来吧。”
耳边传来悦耳的笑声,施如海稍稍松了口气,抬头就见清淑公主笑意盈盈的瞧着自己,不由得一阵失神,喃喃道:“殿下突然光临,如海深感惶恐。不知如海有什么可以为殿下效劳之处?”
他也不是蠢人。清淑公主驾到,不可能是为了找他聊天叙话。多半是有事相托。想到此处,他腰杆又挺起几分,生出一股舍我其谁的豪气。世家之中能为公主效劳者,也只有八骏方才够格了。
柯一尘笑了笑,随手从软木架上取出一只带花纹的小壶把玩,赞道:“好!明真年间的蒲窑瓷器,距今百年,荧光依旧温润,是一件上品。”
施如海又惊又喜,没想到殿下如此博学,一眼就看出这件藏品来历价值,大生知己之感,“殿下也喜瓷器?若是瞧着合眼,此物就献于殿下。还请殿下不吝收下。”
柯一尘眼眸流转,展颜道:“那本宫就多谢施公子割爱啦。”
“呵呵,殿下哪里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公主玉手一松,那只小壶如一个决意殉情的纤柔少女,奋不顾身的坠下,又义无反顾的碰在地上!
啪!
蒲窑的小壶散作一摊碎片,就此终结了自己百年的岁月。施如海眼睛都直了,只觉心脏抽痛,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他张着嘴,忘了自己刚刚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下面该说什么。
柯一尘垂眸看了眼碎片,歉然道:“你瞧我这手,怎这样不小心!”
施如海勉强干笑两声,“无,无妨……殿下没有受伤就好……”
柯一尘又拎出一只细颈的瓶子,品赏道:“青花花卉纹玉壶春瓶,看年代是景元年间流行的样式。”
“啊。”施如海这次连话都不敢多说,呆滞的应了一声。
啪!
又一声脆响,玉壶春瓶落地,变成了青花纹的瓷片。
柯一尘看着施如海,笑道:“哎呀,我又手滑了。”
施如海一抽,热血直冲脑髓,下意识就想不管不顾地动手。与此同时,茶小钿手按腰间,长剑蓄势待发,暗含挑衅地盯着他,轻声哼道:“哦嚯?”
抛开对方公主的身份不提,茶小钿与慕容眠联手也不是他对付得了的。施如海如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瞬间冷静下来,抬起的手慢慢放下。
到了这时,他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公主来者不善,强忍怒意,涩声道:“殿下这是问罪来了?如海愚钝,不知哪里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不吝赐教。”
“施公子还不大清楚自己做过什么?那也无妨,你好好想想,本宫一向有耐心,可以等你。”
柯一尘说着,侧目看向边上,随口道:“孔雀蓝釉褐花梅瓶。定窑出产。”
她探指一戳,那梅瓶摇晃,纵身坠下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