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天庆轻声一叹,披上外衣,“只胜了一场,就伤成这样。往后的路,恐怕举步维艰了。”
闻有鼎意外道:“雷守何故如此意志消沉?难道洪武真敢拉下脸来,派人与你做车轮战不成?”
常天庆摇头道:“我不担心这个。谅洪武也做不出这等事来。只是与关浮沉一战,管中窥豹,可见得洪武些许底蕴。八骏之中,相传剑休犹胜他这个师弟一筹。可两年前国韵学宫大比,那剑休只是第四名,由此推算,铁掌无敌司徒小与泛海听舟方山客又要强过剑休。这三人想来与我相差无几了。更遑论他们之上还有一个鬼手神枪李怀渊。我曾得缘见过狼主一面,确是有经天纬地之才,我自叹弗如。那李怀渊能与狼主齐名,我想定然也有非常手段。”
韩人在笑道:“雷守要是有这种顾虑,那也简单。洪武不会将这四人一气派出来的。否则纵然胜了,脸上也不好看。依我看,至多再打两场,雷守必可全身而退。”
常天庆担忧道:“可我最多只可再敌一人,之后击雷山手段尽数被人看去,那就必败无疑了。”
韩人在心一沉,没料到还有如此危机,不禁对常天庆往后之路心生惴惴。他是典型的北庭汉子,豪爽不拘小节。一路护持常天庆南下,对这个青年颇为欣赏。也答应了不将他的选择告知帝师。因此不愿意看他就此落败。
闻有鼎沉吟道:“雷守无需多虑。依我之见,南都未必会派李怀渊出手。人人皆知李怀渊是洪武第一俊杰,乃是动辄拿来与狼主作比的人物。岂可轻易下场?不说赢了也难涨国家脸面,要是输了,岂不就是一败涂地?”
常天庆细细揣摩闻有鼎的话,释然道:“闻老真知灼见,让天庆叹服。的确是我多虑了,看来我的精力应放在剩下三人身上。”
闻有鼎微笑道:“剩下三人确实是个麻烦。倘若雷守能有一个援手,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常天庆道:“我带来的几个人虽然是击雷山精锐,但想与他们三人动手,还是有些差距。韩流主手下虽也不乏高手,恐怕也是难敌。”
闻有鼎微笑道:“老朽今日无意间得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倒可与雷守参详。雷守可还记得昨日松坪山上,那个纵声长啸的青年?”
“自然记得,好像姓楼。”常天庆点点头,他对此人印象深刻。一来是惊讶此人气机深厚之极,二来是完全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号。
“原来此人大有来头。他并非是洪武人士,而是出自燕云。是倚晴楼主黄韵清的义子干儿,天寒有雪的义弟。”
“他就是费九关?!”常天庆愕然。
一年前燕云一战,费九关横空出世,斗败贺兰双刀四剑之一金无有,后被黄韵清收为义子,此事在北地广为人知。
他恍然道:“怪不得有如此功力。金无有败在他手,不冤。”
闻有鼎道:“如此天降之机,雷守就没想过把握吗?”
常天庆沉吟,“闻老的意思是,拉拢此人对付洪武?”
“正是。”
韩人在反驳道:“此事不可为。燕云去年才与三部一战,新伤旧恨犹存。他不来犯我已是老实,怎能指望他来帮我?”
闻有鼎不再多言,只待常天庆决断。
常天庆思忖片刻,说道:“未必没有机会。洪武视燕云为叛逆,此人在南都必定不好过。与我携手,也可自保。眼下他燕云的身份对我们而来反倒是个好事。”
闻有鼎捋须道:“这个费九关据传闻乃是洪武过河卒周蛮的弟子。神兵照胆就在他手。按理说这等出身应当归入洪武才是,可他却投进燕云黄韵清门下,可见此人心术不正,贪图享乐。只要我们示之以诚,他未必不能替我们分担一些压力。”
常天庆点头道:“不错。不管他要什么,燕云能给的,击雷山也能给。此人若以后都能为我所用,我击雷山如虎添翼!待我伤势痊愈,我当亲自与他一会!”
......
茶小钿走在街上,准备前往沧浪三游的落脚处。只待见到钟自然,一剑取了他性命。
嗯,钟自然武艺高超,为了防止他有余力反击,不如见面之后先给他几分好脸色,待他放松警惕,再下重手。
想到此处,她忍不住幽幽一叹,自语道:“小六子。你惹谁不好,非要惹上殿下。你叫我怎能不杀你?”
街边一栋酒楼的二层被做成了半露天的围栏,楼上笑闹喧哗声直传入街上。茶小钿心头莫名烦躁,但这烦躁只是一瞬,立即被抹杀,只留下对公主的眷恋。
她定了定心神,继续往前走,忽然酒楼上一个空酒壶飞落而下,正巧砸在她脚边。
她顿住,微微皱眉,下意识回头向酒楼上望去。
就听楼上伙计慌忙喊道:“大大大爷!您可别乱扔东西!小的知错了,知错了还不行吗!”
楼上一个粗豪洪亮地声音放声大笑,“去你妈的!半年的白干,兑了三成水,假装五年老窖!当你爹喝不出来吗!”
接着只见一个小山般魁梧地身影靠在栏杆前,凭栏远眺南都景致,似乎心情大好,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
茶小钿见到那身影攸然一惊,怔在原地,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眼睛。
那巨汉老者也看到了茶小钿,同样愣住。双目圆睁,笑声戛然而止,只留下张大了的嘴巴,两膀肌肉都簌簌抖动。看上去滑稽之余,又让人觉得有点害怕。
两人就这样隔山跨海地对视。许久过去,茶小钿率先从惊愕中醒悟,她站在街上,冲那老人露出了久别重逢的甜甜一笑,那笑容纯真无邪,令人不禁陶醉。
然后她扭头就跑,身法快如灵狐,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他妈的!小钿!”
十九爷一声暴喝,纵身跃下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