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费九关一礼,郑重道:“费兄身在险境,最先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我兄妹。令慕容感佩。无论如何,慕容宁都是费兄的朋友。”
费九关道:“宁兄。我们相处多日,早已是朋友。何必如此多礼?”
慕容宁道:“我只是多礼。费兄却是见外了。既然是朋友,为朋友担待乃分所当为。难道就因为众说纷纭,我慕容氏就要弃朋友于不顾吗?”
慕容眠恍然。原来费九关执意要走,竟是不愿慕容氏为他强出头。慕容氏虽然地位尊崇,但他毕竟是燕云叛逆。公然保下他,难免受人非议。于慕容氏的声望极为不利。
她瞄了眼兄长,暗暗咋舌,宁哥平时木讷老实。难为他今天反应如此机敏,一下就看出了费九关的用意。
其实并非是慕容宁机敏过人。他之所以能想到,不外乎肝胆相照四字。正因为了解了费九关的为人,才能明白他做事的风格。慕容眠终究是从柯一尘那里听来的,没有与费九关深入相处,难免隔了一层。
费九关叹道:“宁兄。我就直言了。就算与人动手,同辈中能伤我者亦不过寥寥。我无论在哪儿,其实都不算危险。但若一直托庇慕容府,反倒令慕容氏徒遭骂名。如此得不偿失。其中轻重,宁兄可以不顾,我却不能不替你考虑。”
慕容宁沉吟道:“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只有一人,武功再高,难道还能胜过南都千千万万高手不成?”
费九关道:“他们都是冲着我费九关来的。就算躲,又能躲到何时?难道我进了国韵学宫,就能令他们对我改观不成?男儿该承担之事终究要出面承担。否则就无了局。宁兄,不用多言了。”
慕容兄妹还想再说,这时厢房门一开,四位鹤发老者疲倦走出。来得屋外,都是不约而同的深呼吸,以缓解屋内浓重呛人的药味。
费九关三人连忙围上去,问道:“有劳几位老先生。不知他状况如何?”
当先一个老者眼皮也不抬,一边深呼吸边道:“死不了!”
旁边老者反驳道:“不过是暂时的。”
第三个老者沉吟分析,“但伤势已经稳固。”
最后的老者总结道:“总之无妨了。”
三人听得云里雾里,索性进屋查看。就见关浮沉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已陷入熟睡。比前几日气若游丝的模样简直有天壤之别。
费九关大喜,冲屋外的四名太医一揖倒地,沉声道:“四位先生妙手回春!救我朋友,九关感激不尽。四位请受小子一拜!”
四名太医摆手道:“无妨无妨。救死扶伤本就是我辈职责所在。况且又有圣喻叮咛,我们岂敢不尽力。小公子不必多礼。”
费九关再次谢过四名太医,这才细细打量关浮沉,确认他真的无恙之后。郑重对慕容兄妹抱拳道:“两位若是真将费九关当做朋友。那关大哥就拜托两位了。”
“嘿!你还是要走!”
慕容眠气苦,想到公主的嘱托,秀美倒竖就要发作。慕容宁伸手拦住妹妹,还礼道:“费兄既然开口。关浮沉就交给慕容。费兄,前路艰险,莫要忘了慕容永远站在你这边。”
费九关哈哈一笑,“好!倘若费九关感到棘手,一定不忘宁兄与眠妹子!”
慕容宁微笑道:“一言为定。”
走出慕容府,一直穿过胡同,踏入川流的大街,费九关立即感到异样。
街边、酒楼上、人群中,他能感受到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浓烈的敌意凝结如同实质,狠狠戳在他身上,不知对手几多。
若是眼神能伤人,他毫不怀疑只这一瞬,自己就会被千刀万剐。
这些人忌惮慕容氏威名,不敢入府滋事。只是在府外耐心等候他现身。看来当真如慕容宁所言,自己的身份已是人尽皆知,无法善了了。
也难为他们守在这里不眠不休。如此深仇大恨,自己岂能不让他们如愿?
费九关豪气顿生,迈步走在街上,对那些扑面而来敌意熟视无睹。只等有胆大者上前挑战。
当那些敌意已酝酿到极致时,忽然,慕容府坐落的巷子里,一道女音冷冷飘出,
“慕容眠恭送费大哥。还请大哥记住眠儿的话。无论谁敢对大哥动手,皆是与慕容为敌!”
她最后四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森冷凛冽。街上敌意顿时消弭,不少人闻言,默默隐没退走。不敢与慕容氏相争。
费九关苦笑,冲巷子里朗声道:“眠妹子,有心了。多谢。”
巷子里不再说话。
慕容眠静静站在巷子口,待费九关真的走了,她恨恨跺脚,转身便朝皇宫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