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力相较,丹心诀狂催,对方气劲却不同于武畅玄的凶恶霸道,而是如长河九曲。初接触时好像软绵无力,可坚持片刻后便感连绵无穷,任自己力道如何凶猛,对方气劲流转间也能轻易化消,反挫伤敌。
费九关自踏入百川境以来,久经搏杀,临敌经验虽是丰富。但鲜少与天地境动手,在倚晴楼时与晏空花切磋也只点到即止。
半步峰虽然败给了李怀渊,但一直将其逼至油尽灯枯,几近落败,这才被迫破境翻盘。对此费九关虽不曾说过什么,心中也颇觉自傲。夜深人静时也曾细想,放眼今之天下,同辈里真正能胜过自己的已是寥寥无几。
可自南都北归,先战武畅玄,再战元如意。这两人早年虽有恶名,近十余年来却都默默无闻,连山河局都未有资格入选。
真论起来,其实力在天地境中算不得拔尖。可一出手却是石破天惊,吐纳如潮。轻而易举便压过自己。
这不禁让费九关心头凛然,收起了刚生出不久的骄傲的情绪,真正意识到了天地之广阔,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未能开眼观望世界。
于是沉心静气,招法一变,打出漫天掌影,疾如骤雨泼洒,欲一试自己跟真正的高手差距究竟有多少。
元如意见他战意高昂,欣喜若狂。相比一年前,费九关这套雨式更加纯熟精湛,又多了许多新的变化,已然算得登堂入室,令他看得如痴如醉。
他在掌影中穿梭,同样以自己这些年揣摩出的雨式拆解还击,掌力迅澓回旋,叠跃涌湍,好似江中漩涡,霎时吞没了迅疾的攻势。
见快攻奈何不得,费九关低吼一声,双掌再举,一式虹销雨霁轰然使出。丹心诀加持下,雄力化作骇浪暴洒,周遭只闻轰隆潮鸣。空气中的尘埃落木被激得飞速向外排开,倒像是感应到了有莫大凶险即将来临。
掌劲未至,元如意已觉像是面对能够摧山倒岳的奔洪。肌肤刺痛,之前的满腔赞许尽数化为心惊,不敢怠慢,当即使出得意绝技,长吟道:“大江流日夜!”
顶上悬腾天河更加清晰,水波翻滚,碎沫如雪。随着他掌力一引,天河陡然下泄,长波鼓荡旋还,浩如水龙临凡,磅礴席卷而来!
这是彼此气劲最为直接的碰撞。平地掀起澎湃气浪,一时群山皆震,万木有声,无数飞禽受到惊吓,扑跃离巢,遮天蔽日,仿佛末世将至。
费九关身躯晃动,脸色霎时青白,丹田气海再如何浑雄,终究难于元如意借来的天地之力相抗。一招之下,他后退数步。
然而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天地境高手的能为。甫一退,元如意猛然间冲破气障,如影相随般抓住了他的手腕,顺势一抛。如同被卷入波涛之中,费九关尚不及回气,已是被裹挟其中,顿时双脚离地,空门毕露。
“浮天潮涌九江转。”
只闻这声轻吟,一掌已印在费九关胸膛,仿佛重锤砸下,他闷哼一声,感觉胸骨都要被打碎,身子不由自主浮空,宛如静止。
元如意双眸澄静,脚步轻易,转到他身后,又一掌轰在他后腰。费九关无法抵抗,身如离弦之箭倒飞出去。
尚未飞出多远,元如意已然追到,挥洒间第三掌又至,拍在他左肋。费九关噗地呕出一抹朱红,飞掠之势为止一顿,在元如意三掌连击之下,身躯竟始终浮于半空,不得落下。
然而这一套掌法足有九式连环,环环相扣,一气呵成。只要施展开来,对手富裕空中便是半点也无法反抗,只能任凭他双掌摆布。乃是夜猿部武学精髓所在。
元如意微微吐息,于须臾间稍作调整,第四掌毫不留情按向费九关丹田气海!
他打定了主意,不能放跑这小子。最好是一掌将他废去,擒回永平,这样才方便慢慢逼问雨式招法的奥妙。
眼看就要得手,忽然间半空中费九关毫无征兆地平移开数尺,像是被人生生拽开。紧接着茶小钿自他身后钻出,五指一拢,天际陡然响起一声鹤唳,带着尖锐气劲啄在元如意手掌上!
轰的一声,茶小钿气海尚不如费九关深厚,终究难挡元如意澎湃掌力,两人一起飞出数丈,滚落在地。却也躲过了方才的凶险。
她一骨碌爬起身,打去衣上草屑,笑眯眯看着地上的费九关。轻提裙裾,探出脚尖,踩在他脸颊上,得意的来回碾动,
“这下扯平了。嗯?”
费九关差点被一掌震碎丹田,死里逃生之余,只觉得眼下的茶小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爱,甚至于她的鞋底都是温暖的,被她踩在脚下也没有一丝怒气,由衷感激道:“多谢!”
元如意低头望了眼自己的手掌,刚才被啄了一击,竟是剧痛彻骨,仿佛被钢锥洞穿一般。他回想方才听到的鹤唳,眸中泛起狐疑,打量茶小钿,“鹤点水?你使的可是大名鼎鼎的天禽手?”
茶小钿手按腰间长剑,脚踏费九关脑袋,意气风发道:“你既然识得,想必也明白我来自何处。”
元如意淡淡一笑,“离山虽然强悍,却是远在南国,吓不倒元某。十九爷名垂江湖数十载,你们畏他如神,在黑龙卫军首眼中,也不过是个痴愚地老头罢了。”
茶小钿眯起眼睛,咯咯笑了起来。显然听到他蔑视十九爷,心里已动了杀机。忽觉脚下一动,费九关竟自爬了起来,咳了两口血,抹去嘴角血污,肃然道:“莫要与他多说。永平城的追兵随时会来,不要拖延。”
茶小钿微微发怔,刚才那一套掌法之凌厉她是亲眼目睹。此刻看到费九关垂死病中惊坐起,简直比见到诈尸还要震撼,她罕见地迟疑道:“你......是什么做的?”
“肉。”
费九关试着握了握拳头,在茶小钿叹为观止的目光下原地舒活筋骨,竟真像没事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