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后的眉头皱了一下子。
“傅氏,你的话太多了。”她摇摇头:“你还是不明白啊。你是臣子,哀家是君王。做君王和做臣子可不一样,臣子有家室,君王永远是孤家寡人……三皇子虽然流着哀家的血脉,却并不是哀家的亲人!因为皇室永远没有亲缘,只有力量的角逐……”
徐太后从未将宫中的任何人当做真正的亲人。就连十月怀胎生养的圣上,在她眼中,也只是一个帝王,不再是她的儿子了。
不是她不想……任何人都向往亲情的温暖,只是她不能够;不止是她,这偌大皇城里所有的人都一样。亲缘不是值得珍藏和追逐的宝物,而是一种禁忌。
但凡违背禁忌的人,早就化作了宫墙之下的白骨。
徐太后难道不明白三皇子是她的嫡亲皇孙吗?可三皇子是陈皇后的亲子啊。陈皇后与她早就撕破了脸,普天之下帝王只能有一个,女主人也是一样。陈皇后自生下皇子、又辅佐圣上登基后,因劳苦功高,成功得到了圣上的信任,也拥有了能够抗衡她的力量。若她放任陈皇后羽翼渐丰,徐家就会被陈家鲸吞蚕食,她这个徐太后,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因“年老体衰”而病逝。
没有人愿意分享权势。
陈皇后是不会放过她的。
种种考量之下,徐太后理所当然地选择了皇长子作为她的依仗。皇长子是原配皇后之子,两位皇后同出身陈家,但在皇城这种鬼地方,嫡亲姐妹都早晚成仇敌,遑论只是族亲。这样大的天下、这么美的江山,难道陈皇后会甘心看着她那位族姐的皇子登上帝位、看着自己的亲骨肉屈居为臣吗?
比起徐太后,皇长子和陈皇后才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年少的皇长子太需要力量了,徐太后也太需要一个依仗。在徐太后隐晦地抛出好意之后,她很快得到了皇长子的回应。那个十三岁的孩子,少年老成,和他的父亲一样机敏睿智。
皇长子很清楚自己所处的境况,也很清楚那个尚在襁褓中的模样可爱的弟弟,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徐太后在皇长子身上看到了圣上的影子,她相信,这个孩子不会令自己失望。
“也罢,也罢,不做君王的人,永远不会懂得这些,哪怕你再聪明也无济于事……”徐太后用一种不屑一顾的神色看着傅锦仪。
傅锦仪听不进去她的话,只是连连冷笑几声。
“我们还是说回正事儿吧。”许是昨日没睡好的缘故,徐太后神色有些慵懒,打了个呵欠道:“你听从哀家的旨意办差,的确是出了力的。只是……三皇子早就该死了,即便没有你,也是一样!三皇子早有天花之症,你不过是在万事俱备的情况下,帮着哀家吹了一把东风送他上路而已……你这一点儿举手之劳,就想在哀家面前邀功么?!”
傅锦仪面上神色一顿,随即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早有预料,徐太后并不想让她活下去,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将寸寸思的解药送给她。
她很快作出惊慌的神色。
“举手之劳……么?!”她大睁着眼睛道:“太后娘娘,臣妇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而且这件事并不容易,明觉寺有不少女尼都是陈皇后的棋子……想要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偷换药材,臣妇动用了很多人手,一着不慎就能把自己搭进去……”
“哀家知道。”徐太后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大局未定,哀家也无心和你费口舌。宫里有新的消息传出来吗?”
最后一句话她是望着身边那位老迈的嬷嬷来问的。
那位嬷嬷恭声道:“虽然没什么消息,但是——内医院院判王大人已经回禀过娘娘,寻常幼儿出天花,若是骤然恶化,至多撑不过两日。三皇子打娘胎里出来就不是个强健的孩子,瞧着今日也该有结果了,还请娘娘耐心等候。”
太后恬静地笑了,点头道:“是啊,哀家只需要等待即可。”
傅锦仪惊慌失措地望着她。
“太后娘娘,您要等结果吗?”她叫道:“是,三皇子那边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但您等的只是这个吗?您该不是想等徐大司马回京城……太后娘娘,您拿着臣妇的性命威胁大司马大人,臣妇没有办法,但您不能弄巧成拙了啊!三皇子快不成了,臣妇也是一样,臣妇撑不了多久,再得不到解药臣妇就……”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徐太后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刮过来:“傅锦仪,哀家到底在等什么,不需要你来过问!眼下你也只能等下去,若是等不到,那就是你的命数了。”
傅锦仪浑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