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比桐华宫小了不少的庭院,院中只有一颗枯了的南国红豆杉,在迟暮之色中与冷风说相思。
满院孤寂,在呼啸的北风中更显萧瑟。
在小院的屋中,坐着一个一袭白衣的女人,那白衣上点点落梅,倒也栩栩如生,有几分点缀风景之色。
只是后宫清苦,那女人一张原本倾国倾城的面容已经有些枯黄,就像院中那颗南国红豆杉,看似能在寒冬中坚强生长,其实已经枯槁。
姬羽负手立于小院门口,看着那个女人,心里的滋味,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那个女人与他原没有太多关系,但因为他继承了这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便有了极深的关系,可以说是他最熟悉的陌生人。
曾有刺客行刺,他闭目三息,便算出天子过道,然后请君入瓮。
如今他只是一番沉思,并推演出了这女人的命数,其中因果,便知个七七七八八。
有些事,终究不可改,有些事,终究不可违。
小屋中的女人,目光失去了神采,眼神空洞,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布娃娃,哼着一首姬羽韵律很熟悉的歌谣,既痴也傻,像一个怨偶。
亦或许,这女人本就是做了一辈子怨偶?
似曾相识的画面,总能破开尘封,让那些不愉快,甚至是痛苦的回忆钻出了。
就像种子撑破土壤,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渲染了满堂碧色一样。
伶月的情绪差到了极点,她那颗原本温柔、火热的心也逐渐冰冷了下来,似乎是血与火,让她不得不记起,那些她原本忘却的事情。
然而,有些事终究不能忘。
想着某些事情,伶月忍不住转头看向了姬羽,想要看一看,面对此情此情的姬羽,是什么样的神情和心态。
只见,那个少年负手立于寒风中,小院里,那颗南国的红豆杉下,眼中无悲无喜,脸上更说不上有什么神情。
淡了云霞,淡了时光,也淡了风月。
他是如何做到如此平静的?
难道他就一点儿也不恨那个把他生母打进冷宫的男人?
难道他就一点儿也不想改变一下生母目前的处境?
伶月很是不解,她很难想像一个人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即使她如今开始铸造剑心,再想起那些尘封在岁月里的往事,终究还是会有某些情绪。
比如怒火,比如不甘,比如仇恨。
可是在姬羽的脸上,眼中,甚至是心里,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感觉到了一股夏日清风,冬日暮雪的宁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道心清宁?
姬羽深深地看了小屋中那个宛如怨偶的女人一眼,然后转身就此离去,无甚留恋。
那小太监只觉此人好生冷血。
而伶月,则是一脸的不解。
冷宫走一遭,如走了一许深冬。
终是太过幽怨之地,冷冷清清,肃杀于心,有扰心性,不适合修道之人和武者常来。
到了小院外的时候,姬羽忽然发现,在他们车马旁边,竟然又多了一架马车,紫金镶玉,自是贵不可言。
皇宫之中,少之又少,能乘此车马者,不过双手之数。
但是,姬羽真不知道,皇宫中哪位贵人与自己这位冷宫中的至亲有这般关系,否则这位冷宫中的至亲,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赶车的是名年轻的太监,姬羽没见过,伶月倒是知道。
正是琉璃宫中的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