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化去,清澈的积水顺着泥壤、石缝形成小溪流去山下。
北方的气候,还有些冷意,过去一冬的隋军大营,车辕、士卒进出,带起积水、泥泞,操练的士兵握着长兵‘哈哈嘿嘿’吼叫,脱去冬日御寒的衣物,终于显得身子矫健,精神气也比严寒时好上许多,到的闲暇,相熟的多少会聚在一起,说起家里此时的如何。
“......这次战事差不多已经结束了,该是要回去了。”
“可不,突厥大可汗都被太师给抓了。”
“哼哼,有太师坐镇,几万人马都不够打的,不过听说还是让逃了一个。”
“跳梁小丑,胆都吓破了。”
“那是,那么大一柄剑从天上砸下来,地都能砸个大坑,哎哟,当时我眼睛都花,等回过神来,八万突厥人.....啧啧.....就只看到一地的尸体。”
“那沙钵略怕是要吓疯。”
......
一队小声说着话的隋兵从一顶帐篷外过去,相隔不远帅帐之中,帘子掀开,有人走了出来。
“将军!”
两侧的护卫拱了拱手,史万岁一身甲胄,压着腰间剑柄,大步越过了二人,踩着潮湿的地面,径直走去对面一顶帐篷,掀开帐帘,松开剑柄,哈哈大笑走了进去。
“宇文太师!朝中来讯,不日我们将要班师回去,沙钵略这回可要到我大隋长安做客去了。”
大帐之中,猛虎屏风,书案油灯映着一张专注的面容,缄默的翻看书册,一身明光铠衬的身形威严,旁边兵器架上,还有一柄宽厚的金黄大剑,剑身映着灯火光,金灿灿的一片。
听到声音,宇文拓放下书卷,抬起脸来,然后点下头。
“史将军自处理就是,不用通报于我,到时你们先行,我还有要事要办。”
忽然,他将微微侧脸,看去帐中一个方向,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从长案后起身,手一招抓来披风系上。
“将军自忙,不用等我。”
史万岁看着这位比他小上许多岁的东宫太师忽然拿过那柄满是密密麻麻刻纹的兵器,有些不敢随意说话了。
去年冬日那一幕,到现在心里回想起来,实在太过骇人,一个宇文拓都如此,那他师父,那位住在栖霞山上的陆良生,岂不是挥挥手,就能移山倒海了?
回过神来,当即拱手道:“那太师,末将就先.....”
话语止住,史万岁察觉到不对,抬起头来,帐中油灯摇摇曳曳,只剩下他一人了,那位宇文太师早就不见了踪影。
掀开帐帘出去,问去守在帐篷两侧的几名士卒,后者均摇了摇头,表示并未见过太师出来。
“当真神异啊!”
史万岁走出几步,回头看去还在微微抚动的帐帘,龇牙咧嘴的摸去铁盔,望去春日的阳光明媚划过山的一端。
远去的北面大山之后,他口中的提及的太师,此时身形凝在北面靠近草原的草丘之上,一柄宽厚的金剑插在脚边的泥土,双手环抱胸前,白色的披风哗哗的在风里抚动,目光冷漠的看着远方。
远远的方向,一道身影裹着兽皮、灰色的麻布拄着一根拐杖,腰间悬着几口小瓮乒乒乓乓碰撞发出轻响,一瘸一拐走来。
下一刻,距离十多丈时,驻足停下,散乱打结的发丝间,布满烧伤的脸微微抬起,唯一完好的右眼,望去草丘上屹立的隋人。
“白狼神啊,我弄丢了草原的可汗,突厥的希望,请您降临,吞噬这个南朝的修道者.....”
他正是那日沙钵略身边的大祭司,当时天空上那柄巨大的神剑落下,他用萨满巫术,牺牲一只眼睛,让一个兽灵替自己死去,饶是如此,也被对方神力波及,周身被激起的火焰灼伤,法力损失殆尽。
但眼下过来.....也是最后一点法力,尚能用。
“.....突厥的大可汗,不能在我手里弄丢。”
飞快嚅动的双唇间,斑驳伤痕的手掌松开拐杖,颤颤巍巍的伸去颈脖,一把扯下吊坠捏紧,那是一颗狼牙,锋利的尖锐刺进他掌心,大祭司死死盯着山丘的人影,声音也在此刻嘶哑呐喊起来。
“白狼神——”
高亢嘶哑的突厥话语回荡,他身形陡然向后一倒,重重摔在地上,紧握的拳头松开,那枚吊坠上的狼牙,沾染着血迹顿时绽放出一抹红光。
呜呜——
宇文拓原本见他倒下气机全无,转身欲走,耳中隐约听到一声狼嚎,挪开的脚步顿时停下,微微侧脸再次望去,那尸体上方,一道血红之气唰的窜去天空,形成一道巨狼的轮廓,仰天咆哮。
“吼——”
白鬃如刚针抖擞,巨大的狼眼看到草丘上的人影,长吻裂开,卷起一道腥风,吹着满天黄沙席卷过去。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