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求说道:“虎司马让下臣来禀报大夫,盗跖侵郓城,不克!”
当听闻盗跖攻郓城时赵无恤一个激灵,只想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俗语。他和阳虎、三桓在鲁城曲阜勾心斗角,打得如火如荼时,却忽略了盗跖这个小人中的桀雄!又听冉求说“不克”时才松了口气,背后却已经被冷汗浸湿。
看着冉求干涩的嘴唇,他便让人递过水囊。
“不急,你先喝口水再慢慢细说。”
冉求接过后却没有将水囊送到嘴边,而是下拜顿首,声音变得沉痛:“郓城平安,但中都,中都却出事了,群盗正在围攻那儿!”
“什么,中都也被盗跖攻击了!?”赵无恤心中一沉,而子路则勃然色变,火急火燎地就要转身上车。
“子路,你这是要去哪里?”赵无恤连忙拉住了他。
“师长有其事,弟子服其劳,我自然是要去中都解救夫子!”
“你可知中都邑目前的情势如何了?盗寇有多少?孤身一人去真能做到千人敌万人敌,帮上孔子的忙么?”
“我……”
一席急促的追问让子路哑口无言。
赵无恤呼了口气,目光转向冉求:“子有,你继续说。”
冉求为人性格迟缓,虽然心中焦虑,却还是将事情有条不紊地道来:“初三夜,吾等攻下了邑寺,到了后半夜外郭却又突然遭到攻击。水门被攻破,最初以为是阳虎逆军,一接战才发觉是群盗,虎司马带着郓人拼死抵抗,直到次日清晨才将盗寇驱逐,郓人死伤近百……”
虽然群盗没能进城邑。郓城应该没什么大的物质损失,但死伤近百,这已经是极大的战损了。即便多以郓城人为主,也让赵无恤心疼不已。
这盗跖的时机选的真是准。正好是鲁国各个势力火拼,无暇顾及他的时间段。郓城刚刚易主,若不是虎会应对得当,冉求也有与盗寇作战的经验,或许还真就着了他的道,让赵无恤这两个月的辛劳竹篮打水一场空。
“虎司马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让下臣来曲阜告知大夫,谁想路过中都时。却见也有些群盗在围困城邑,抢掠秋粮!”
赵无恤看得出来,冉求心中又如何不急?他应该是初四中午出发,初六就到了这里,整整赶了两百里路,大概是两天两夜没合眼,所以才这么憔悴。
到这时候,子路和冉求的性格差别就显现出来了,冉求性格内敛且谦抑,而且有些不自信。但遇到危急的事情却能稳住。子路锐意进取,却容易冲动。
“你可查明盗寇有多少人?”
“下臣在郓城时乘着晨曦登城一看,见有浩浩荡荡两三千人。到了中都邑,发觉也有三四千人围城,而且还从西面不断有盗寇汇集过来围攻,一眼望不到边际。”
赵无恤曾经听子服何说过,盗跖号称有兵卒近万,足以攻城略地,侵暴诸侯,本以为是夸张之辞,如今群盗一发动。才知此言不虚。
中都邑虽然在孔子治理下号称“制定了国人生有保障、死得安葬的制度,提倡按照年纪的长幼吃不同的食物。根据能力的大小承担不同的职守”,“男女别涂。路无拾遗,器不雕伪”。
但实际上,多半是理想化的规划,因为战乱流民陆续涌入的原因,依旧不太富裕。直到秋末时从廪丘、曲阜运去了一批粮食,又在秋收中获粮,这才勉强将仓禀装了一半。
但比起周边的郓城等地来说,中都算是民众勉强温饱的一处了,在群盗看来,一定颇有余粮,可以好好劫掠一番,以助他们渡过寒冬,所以才会在攻郓城无果后转而东进。
无恤又问:“你离开时,中都邑情势如何?”
冉求道:“盗寇已经扫荡了邑外的野地和庐舍,正开始砍伐树木蚁附攻城,城头有师兄弟在组织邑民抵抗,群盗数量太多,漫山遍野都是,所以我不敢靠太近,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只知道外郭大旗尚在!”
“城郭安好,夫子无恙,这便好,这便好。”
子路微微松了口气,赵无恤则沉吟片刻后说道:
“孔子教导你二人军阵之事,也颇为知兵,抵御群盗应该不在话下……”
话虽如此,但赵无恤却明白,中都的形势恐怕不容乐观。
也是他两个多月前的预言不幸言中,孔子遇到粮食危机时采取的自卸武装这一办法,果然种出了一个恶果来。
子贡曾向孔子问过政,孔子言,足食,足兵,此外还要有人民的信任才可以。子贡又问,如果只能留二,那三项中先去掉哪一项?孔子第一个选择就是:去兵。
孔子解散邑兵,以府库中的兵器甲胄为质向邻邑借贷粟米,若是在和平的年代本无可厚非,但如今是乱世,无兵卒则不能保小民性命安危,中都的守备恐怕比郓城虚弱多了。如今看来,这盗跖还真是个机会主义者,目光极其毒辣,一口咬中了中都的软肋。
更何况,孔子手下三个知兵事的弟子,冉求擅长战阵之法当为第一,子路勇冠三军当排第二,年轻的樊迟以往常常跟着冉求打下手,可为第三。但如今冉求子路在赵无恤身边,樊迟则因为父丧回了乡,中都的军务大梁,就得孔子一个人来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