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朝中异己便一扫而空,只剩下两个新上任的卿。
大司马向魋既死,他的职位却被弟弟司马耕继承了。司马耕性情急躁耿直,先前因为向氏帮吴国人为虎作伥的缘故,他叛出了向氏,转投赵无恤这边,对向氏越来越不满,虽然也本着孝悌之义为兄长收尸,还哭了一顿,但随即便在赵无恤劝说下除孝就职。
“子牛若只顾着一家哭,或许宋国就会一国皆哭了,宋国需要你。”
于是,年仅三十的司马子牛就成了孔门里职位爵位最高的人,一如他所说,永远在扮演小国君的“友直之臣”,是朝堂里的磐石砥柱,作用比正、次二卿还要大。
南子对司马耕有些不满,觉得他是榆木疙瘩,不可理喻:“司马子牛力主要我交出内府的财权,就不能等局面安稳下来点再说?国君还小时倒没什么,但随着国君渐渐长大,我担心他会与吾等敌对,君子为何要让他做卿?”
“司马耕不群不党,倒是朝堂里一众戴族官吏里的异类,我之所以让你和舅兄起用他,不单是要分裂向氏势力,更因为一个千乘之国,好歹得有个能做实事的人罢……至于国君何时亲政,我觉得未成年时还是多读些书,多向太傅学点东西要紧……”
赵无恤伸出两根指头摇了摇道:“这样,国君就二十而冠罢!”
他自己可是十五岁便行冠了,诸侯为了能早点行政,12岁、14岁行冠的大有人在,20已经算晚的了。南子心中一喜,赵无恤的打算她哪能不知道?这意味着,她还可以再当公室之长十年。
此外,大司徒一职给了灵氏家族的灵不缓。灵氏出自宋文公之后,是为数不多在大乱里保全实力,战后立刻投靠胜利者的大夫之家。
如此一来,宋国的新朝堂便确定了,除了民心丧尽,只能离开商丘的左师向巢外,宋国就只剩下了四个卿。
赵无恤这些天就为了这个新秩序的平衡而操劳,南子知道他的心思,布置好这一切后,也就是离别之期。
“其实君子若是愿意,随时可以留在宋国,可为一卿……”明明是赵无恤走后她能自由更多,但南子还是忍不住出言挽留。
……
一个卿么?
赵无恤今年刚满十八,这个年纪就坐上卿位,而且还不是荫宗族旧职的,说来真有些骇人听闻,虽然宋国只是个中等邦国,但宋卿地位仍然不低。
三年前他颇有些落魄地来到了宋国,要北上卫濮进行冒险时,乐溷曾挽留他,说可以为赵无恤求一个千室邑,让他做下大夫,以后就能得到乐氏庇护,安然度过一生。
但赵无恤拒绝了,他选了看上去遍布荆棘,最难走的那条路,等再回来时,当年寄人篱下,现如今乐氏却全靠他才幸存下来,宋国朝政也操持在他手中。
若是能顺理成章地留在宋国,担任宋国卿士,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这里有他贤淑的未婚妻,有看一眼就心里痒痒的情人,也有唾手可得的权势。
南子眼中满是期待,赵无恤微微沉吟,随后淡淡地摇了摇头,伸手在南子小巧的鼻尖轻轻一刮:“一张口便是一个卿位送上,你还真是败家,但我若留下来,只会让宋国的局面变糟。”
只需要一个选择,原本的盟主就会立刻变成敌人,乐氏执政,宋国贵族对他们是能接受的,但赵无恤终究是个外人。
宋国虽好,却不是属于赵无恤的舞台,何况他已经帮南子画好了妆,布置完舞台,且让她在此独领一阵吧。赵无恤在帮她的同时,也牢牢握着她的命门,那可是弑父之罪啊,无论她能飞多高,一旦有反噬的打算,赵无恤都会让她的根基轰然倒塌!
南子跪在地上,抬起俏脸看着赵无恤:“那君子有何打算?”
“如今已是十月半,我离开了三个月,也该回鲁国看看了。”
鲁国,那直接或间接控制的十多个邑,那二十万人口,从上到下打造的新制度,新技艺,这才是赵无恤的基本盘,比一个没有实际领地的卿位要重要得多!
但到了鲁国,就是终点么?
乐祁的孝期不知不觉就要到尽头了,三年,赵无恤离开晋国,离开新田已经整整三年。
当南子将那枚季嬴所送的玉玦双手捧上时,赵无恤摸着纬带,想起了曾发过无数次的誓言。
“我会回来的!”
是的,无论是宋国,还是鲁国,这些泗上小邦只是他朝晋国攀爬的垫脚石,回到舞台中央的台阶,晋楚争霸,这就是整部《春秋》的中心!
要做卿,那就做大国上卿!
赵无恤望向窗外,再过一个月,就要降雪了,瑞雪兆丰年,白雪皑皑之下,一个全新的宋国正在萌芽。
而晋国、鲁国则是百草肃杀,等到寒冬料峭,又有哪家会笑到最后?
敲定宋国要归还曹国的侵地,并且嘱咐乐氏要写一封感情洋溢的感谢信给舍己为人的活雷锋曹伯阳后,赵无恤完成了最后一件事。接下来,他也该帅兵归鲁了,恰逢此时,他方才得知,就在前不久,鲁国出了一桩大事!
收起五百里加急送至的书信,面对送别者们,赵无恤淡淡地说道:“开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