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长乐宫里虽然规矩分明,但各位夫人、美人都有一定的自由:乐灵子可以钻研她的医术,季嬴可以养她的花草白鹿,孔姣可以做她的书虫;伯芈可以一边耐心地听儿子大谈儒术之妙,一边为远在吴国做赵吴沟通使者的弟弟缝制衣裳;西施也终于可以不再隐藏自己,光着脚在溪水里晃荡,在无人的月夜里为赵无恤舞剑——越女教她的剑。
所以如此一想,赵无恤也不觉得赵佳的喜好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了。
一眨眼,比赛已经在锣声和欢呼声中宣告结束,女队以一分的优势,击败了羽林卫,当然,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赵侯授意下,羽林卫的小伙子们故意放水,让公女嬴上一场,并不丢人……
然而有人却不乐意了。
……
“胜者登台受赏!赏骕骦马一匹!金月杖一柄!银球一枚!”
在万众瞩目下,赵佳打马到看台前一跃而下,也不看裁判官牵到她面前的骕骦马,径自登台,站到赵无恤的御座前,对着兄长、嫂子、姐姐行礼——士见君之礼!
她头戴男士的皮冠,鬓角的乌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冠下一对细眉如同飞翔的燕翅,颇有几分英武之气;麦色的脸颊上微微发红,健康而充满活力,这是经常在阳光下走动的标志;抬起头时,她的眼睛,明丽之极,抿紧的嘴唇嫣红动人,却又透着几分不服气的倔强。
“吾家有女初长成啊……”一眨眼,十五年过去了,赵无恤也已经步入中年,他的长子赵操,也与赵佳一个年纪,如今已经回到他身边,在临漳学宫里学习,也常受他耳提面命,了解如何治理地方。
他起身,从有司手里拿过金月杖,想要亲手交予小妹,作为她及笄之年的礼物。
谁料,赵佳却不关心胜利者的奖品,而是赌气似地说道:“羽林侍卫未尽全力,佳恳请来日重新赛过!”
说完这句话,赵佳又抬起头,质问赵无恤道:“是不是兄长授意,让将士相让?”
这一下,已经举起金球杖准备递给她的赵无恤就有些尴尬了,还是旁边陪坐的正宫夫人乐灵子为他解围:“佳,汝乃公女,彼辈不敢伤你,让你又如何?”
“球场如同战场,两队击鞠,犹如两军厮杀,球场上能相让,战场上能相让乎?”
十五岁的少女,看上去再成熟,毕竟单纯,大人当做儿戏的事情,她还认真起来了,倔强地说道:“佳宁可两边尽力而输,也不想凭借公女之名卑鄙地赢!”
直到季嬴也加入进来,让小妹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胡闹,她才算消停,撅着嘴接过了金球杖,不过在得知这是赵无恤让人为她所制后,感激地看了兄长一眼。
“兄长能记得佳的生辰,便是及笄最好的礼物了。”
“难得懂事一次。”赵无恤哭笑不得,有了妹妹的一个鬼脸,他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大手一挥,让今日观看了这场击鞠的人都留下,入夜后在长乐宫内,还有一场宴飨,为了自家这位小寿星,华夏伯主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
“君侯对佳主之用心,远超对几位小公女啊……”在回邺城的路上,有看到今日这一幕的赵国贵族悉悉索索地说着话。
“何止,就我看来,都快超过几位公子,甚至是太子了!”
声音渐渐变低,远去,翟厉若有所思,而骑马走在他身后的鲜虞偃,还未从今日的惊艳里缓过神来。
“不曾想,赵国的公女,竟是如此人物……”
在赵佳登台时,鲜虞偃有幸看到了她的近容,只是一眼,他就挪不开眼睛了。她很美,而且这种美与那种柔弱娇嫩的美不同,在这名少女身上,阴与阳,柔与刚似乎完美地结合到了一起。
“太子,太子?”翟厉唤了几遍,才将鲜虞偃从回味里喊回现实。
“太子觉得,这位佳主如何?”
“妙极!”
“如此便好,君上让太子来邺城做什么,太子还记得罢?”
“父亲,欲与赵联姻……”想到这里,鲜虞偃的目光顿时变得热切起来:“大夫,莫非……”
“不错。”翟厉哈哈一笑道:“赵国诸公女,可以婚配的仅有佳主一人。当年陈国东楼公迎娶周武王之女大姬,陈国由此得利数世。方才前面那些人的话不知太子是否听到,赵侯宠溺其妹,若太子能将此女娶为夫人,定能让中山得到一个极佳的倚仗,赵侯念在兄妹之情上,定会在中山国与燕国有隙时,帮衬中山!”
“大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简直是真中他下怀啊!鲜虞偃欣喜若狂,找不到其他的词还形容,嘴里蹦出了这么一句不怎么相符的,也不顾赵佳到底算不算“淑女”。随即他又想到今日那些赵国子弟、秦国质子看赵佳时爱慕的眼神,危机感顿生,急冲冲地对翟厉说道:“大夫,事不宜迟,吾等立刻回馆舍去筹备礼物,我明日,就要入宫去向赵侯请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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