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赢得战争,就能得到财富,这足以‘激’发鲁人参军打仗的积极‘性’,在西鲁尤甚,曲阜则氛围稍弱些,还没到闻战则喜的程度。
冉求数了数,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是获利者:”若我说,城外的齐人在谋划着夺走这一切呢?“
“什么?”享受着军功授田惠利的兵卒们大吃一惊。
“没错,齐国人与一些恶大夫勾结,想要攻入曲阜,结束幕府的统治,也要终结将军设立的制度,包括军功授田。”
“岂有此理!?”当自身利益也被侵犯时,多数人都开始同仇敌忾,不过聪明些的士兵还是没想通,这和主动出城击敌有何关系?
冉求解释道:“齐人只是暂退,此次彼辈顿兵曲阜城下,可下次,也许就会攻入城中。一旦他们得逞,众人的军功田,就将被全部收回。之前怎样,战后就会怎样,到时候各家就会得而复失,为大夫们躬耕佣租终日,却还得负担二分之一的亩税,此外还有田赋、丘甲,且不减劳役,生子也不能被选入学堂……”
这是赤‘裸’‘裸’的抢掠和剥夺啊,黑暗的未来让所有人心生战栗,那些福利,都是他们轮戍杀盗寇,打夷人换来的,好容易享受了几年舒心日子,就要这样结束了么?
“但这绝不可能!”冉求斩钉截铁地说道:“将军不会允许这种事,我亦然,众人亦然!故我奉国君与赵氏将军之命,将率兵出城击敌,与赶来的前锋一起咬住抢完便想跑的齐人,待将军大军赶到,齐聚歼之。”
“愿随师帅出城击贼!”
众兵卒放下了疑虑,开始听从冉求的号令。冉求不仅会练兵,战功也不小,当年在大野泽边可是和盗跖‘交’过手的,还将江洋大盗‘逼’得跳水而逃。如今两人共事一主,低调的冉求闭口不谈此事,但他手下的兵卒可没少以此为谈资。
所以,他们愿意听从冉求的命令,不仅因为他们能感到这位统帅的可靠,也因为他们相信,冉求能带领他们赢得胜利,不会让一个人枉死!
冉求点头称赞,但心里也在叹息,今日出城,归来时又能剩下多少人呢?
“士师!听我号令,让父子俱在军中者,父出列!兄弟俱在军中者,弟出列!独子无兄弟者,出列!”
兵卒们应诺,虽然也有不舍的担忧,但更多的是父勉其子,兄勉其弟,先前的恐惧抛到了脑后。
冉求在玄鸟旗帜下跨上战车,高高昂着头,看着熟悉又热爱的曲阜,看着可爱的国人们,心中‘激’‘荡’却又感伤。
他‘性’格低调,平日不争,却不意味着对城外齐人的暴行无动于衷,他愤怒,自责,同时也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一丝怀疑。
可一旦回头看着身后这数千鲁兵,‘迷’茫便烟消云散了。
那是无数双眼睛,忐忑却又勇敢的眼睛。
但是,没有畏惧!一如手中的钢铁矛尖一般锐利。
因为他们心里明白,这场战役和过去在鲁国大夫们的旗帜下出征‘性’质不同。
这一次,他们知道,自己将为何而战!
“为保住来之不易的土地田宅!”
“为了被赵将军驱逐的大夫不再回来骑在吾等头上!”
“为了让齐人永远失去夺走汝等妻‘女’的机会!”
“为死难的乡党昆父复仇!”
鲁人的心里响着这样的呐喊。
“宰辅必起于乡县,猛将必发于行伍,未来鲁国的师帅、军帅,也许就在这些忐忑却又勇敢的脸庞里……若将军的理想能够在鲁国生根,发芽,求虽九死尤不悔!”
冉求对为他驾车的管周父‘露’出了一丝笑,随即坚定不移地命令道:“开‘门’,出城!”
曲阜东大‘门’发出吱呀的笨重呻‘吟’,‘波’光粼粼的洙水映入眼帘。而冉求冉子有,带着四千曲阜子弟兵,誓师,过河,出征!
……
即便在五月仲夏,洙泗的阳光依然是温和明媚的。这两条河是鲁国的母亲河,见证了这个周公之邦过去的骄傲和如今的苦难。
闾丘明在清凉的洙里濯着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又轮到吾断后,别人都想着早点回齐国,他们却不曾想,走的越晚,能抢掠到的钱帛子‘女’就越多,这其实是份美差!”看着手下的族兵们牵着的牛、羊,以及各‘色’鲁国的纺织品,闾丘明得意洋洋,脸上笑逐颜开。
闾丘明是一个齐国乡良人,统帅两千兵卒,在西鲁,他带着的这两千莱地兵负责断后,为此劫掠了不少城邑,配合公子阳生干下了许多惨绝人寰的事情,屠戮廪丘乡里,杀鱼遂都有他的份。国夏来到鲁国腹地与另外两军合在一起后,他则被编入了高无邳统率的一万后军里,依旧是断后的职责。
“大夫,高将军那里传来命令,大军已经开始北撤,他催促大夫快些,后军午后也要离开了。”他的家司马过来催促,惹得闾丘明一阵恼怒。
“高氏世子太年轻,不会打仗,太过胆小。”他嘴里抱怨着,但还是披挂起衣物甲胄,准备遵令离开,那高无邳虽然才二十多岁,却是齐卿高张的儿子,带着的也是高氏族兵,闾丘明虽然从属于国氏,但国、高两家一向亲善,国夏既然将他调到高无邳手下补充后军,他自然不敢违抗。
但嘴上却不能输,闾丘明让人去让四处劫掠鲁国乡里的齐兵归队,一边对手下们炫耀道:“吾等横行鲁国数月,鲁人却连城池都不敢出,何必惧怕?”
“这不是听说赵氏大军要回来了么?”闾丘明的家司马干笑着如是说,如今齐军不惧鲁,却惧赵。
“从卫国到此地足足五百里,没那么快归来。”
闾丘明举起小拇指,轻蔑地说道:“离开了赵无恤的鲁国,就像一只没了胆量的病猫,早在我祖父、曾祖父时便时常在卿士的带领下攻打鲁国。鲁人懦弱,屡战屡败,每次都是割地赔偿了事,这样的弱国弱旅,何必担忧?”
”倒是他们的丝麻很不错,‘女’子也别有一番风味。“
见家司马还要再说,闾丘明不以为然地一挥手,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曲阜城墙道:“你信不信,我在此直言,我要把在鲁国劫掠的钱帛子‘女’,大摇大摆地在他们眼皮底下运回齐国去,鲁人也只会站在城头眼睁睁地看着我军后撤,不敢出动一兵一卒来阻拦!”
闾丘明话音未落,却见一辆在外围巡视的传车匆匆开了过来,齐军里虽然也组建了骑兵,但却不成建制和体系,仅能当做游骑巡视用,许多部队则依然沿用战车。
“大夫!”传车上的斥候连滚带爬下了战车,语气急促地说道:“曲阜东‘门’开了,一支数千人的鲁师绕了过来,已渡过洙水,朝我后军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