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不行,或许更会沾上一身腥,洗也洗不掉,若是让魏驹认为自己参与了刺魏曼多的举动,或者与豫让有瓜葛,反而不美。
他迟迟没有给出答复,却见督仇猛地起身,突然向前走来,侍卫下意识地拔剑阻拦,谁料督仇避也不避,径自将自己的身体撞向长戟,透胸而出。
众臣惊呆了,侍卫们瞠目结舌,连赵无恤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督仇吐出了一大口血,大笑道:“我曾答应过伯谦,他死去以后,我也将紧随其后,今日正好没什么报答赵卿的,我只能以我的死,换取赵卿的承诺,你可愿意为豫让扬名?”
话刚说完,不等赵无恤答复,他便咽气了。
青荓为督仇合上了眼,下拜三稽首,说道:“年少时我与他二人是朋友,又同为知氏之臣,豫让为了给旧主复仇做了这么多,我却换主偷生,实在是失去了臣子的道义。现在我身为友人却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去死,又失去了做朋友的道义,非良臣又非益友,我只有一死了之!”
说完,他便猛地夺过还在发呆的羽林侍卫的剑,自刎而死,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赵无恤连“且慢”都来不及说。
眼见两名勇士先后死在眼前,浓烈的血腥弥漫室内,赵氏臣僚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失声而泣。
仗义死节,这是时代的风尚,今天却能够连续见到三次。
赵无恤心里的不解,也慢慢化为敬佩。
前世时,他总觉得春秋战国游侠刺客让人荡气回肠、感慨万千,但他们的脑袋是不是缺根弦,什么几百人当着三军的面自杀,什么自刎以谢公子……何必一言不合就自杀呢?
在这时代熏陶十余年后,他总算有些明白了。春秋战国时代的古人,其性情和价值观与后世有着很多不同,最根本的,是他们看重人的精神价值、看重名誉气节。士为知己者死,为朋友道义甘愿献身,为身后不朽的名誉甘愿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得。正所谓事业文章,随身销毁,而精神万古如新;功名富贵,逐世转移,而气节千载一日。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他若还拒绝二人的请求,连他的臣僚都会有意见了。
不过在心生敬意之余,他却不见得会赞许这样的事。
可以宣传豫让的忠义,因为无论哪朝哪代,都需要忠义的臣子,这就是满清也大肆宣扬史可法等人的原因。
但侠以武犯禁,刺杀诸侯卿士的歪风,可以就此打住了,未来的赵氏领地,赵无恤必然制定律**打击这些人。
他缄默半响后,才说道:“督仇、青荓非乐死也,重失人臣之节,恶废交友之道也,可敬,却不可学。我会宣布豫让刺杀晋国卿士,为罪大恶极的重犯,将他的罪名公之于众。”
身为晋国执政,为了维护律法,为了维护统一,豫让做的事情性质当然要定为恶性,赵无恤必须做出姿态。
但把豫让定位头号钦犯的同时,也相当于为他扬名了。
他的名字将被贴遍赵氏领地的每一座县邑门口。
他的故事将被赵氏史官写入《刺客列传》里,功过让后人评说。
豫让的事迹由此传开,晋国乃至于天下的志士仁人无不为他的精神所感动,为他的死而悲泣。
但赵无恤依然面临抉择,是抬魏氏一手,还是乘机吞并他们?身边的军吏和幕僚意见迟迟无法统一,在经历二士死于面前一事后,赵无恤也开始犹豫。
此时此刻,他最需要兵形势家的建议,于是他用飞鸽传书向邺城传去了一封信,询问孙武的意见。
很快,邺城那边就来信了,赵无恤打开一看,除了孙武新修的一篇兵法外,还附带着几个字: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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