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人在母亲肚子里时是什么样的场景,甄林俭相信一定是他现在这副模样,甄林俭将头埋在双腿之间,但又不敢过多的动过来动过去,毕竟自己整个身体似乎被烧得十分严重,他害怕自己细微的动作便将自己身上某一处的肉全都搓走了。
艾草打开门的声音传到了甄林俭的耳朵里,毕竟两座房子距离也不遥远,甄林俭微微抬起头往旁边的屋子走过去,本是密不透风的防御因着头的离开,甄林俭脖子以下的距离团得更加紧了。艾草走过来,第一眼看得并不是蹲在地上的黑漆漆的人,而是先看的那座本应该十分显眼的用芭蕉的树叶盖的屋顶,而屋子的结构则是用竹子做的,当然这间屋子也有石头的存在,完全烧成灰烬是绝对不可能的。艾草在心中想着,但眼前的一切已成现实,世间有很多东西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什么都不可能发生,所以世间才有很多人利用人心这一点,号称自己是先知,先知又如何?不过是寻常人家想去窥探天机做的傻事。
艾草转身准备回房间,雨下得更加的大了,雨滴与土豆相比的确要小一些,但是打在人的身上却像是刀子般的疼痛。艾草无意间又一次转身望向那消失的屋子的地方,忽然看到有一团黑影在动,艾草以为自己看错了,抬起手揉揉双眼,她并没有看错,这么大的雨如同刀割一般打在人的身上,即使是个神仙也会害怕这场雨的。
甄林俭的身子本就被火烧得完完整整,只要轻轻在身上搓一搓,也许整块肉都不见了。甄林俭自己是十分清楚这一点的,但这雨似乎有点过分了。艾草转过身,的确有人在动,他拿着放在屋面靠着的油纸伞,冲进雨中,但油纸伞本就是纸伞,这雨能够跟冰雹有得一拼了,纸伞很快被雨打烂烂的不成样子,此时此刻艾草才发现自己在这雨中毫无办法,但是已经做出了动作,留在原地也不可能,往前走等于找死,往后走等于是放弃了眼前这个人。艾草从小就跟在乔昭身边,济世救人的事倒是学了不少,如今让她放弃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不可能的。
甄林俭用双手捂着某处,站起身,望着站在雨中的艾草,大喊:“你不要命了,赶紧回去,顺便丢件衣裳出来!”
艾草前进的步伐,虽然眼前这个人说话的声音非常的细微,但是她能够听清楚眼前人想要表达的意思,艾草有些犹豫,但是这雨打在身上的确不是人该受的,疼痛,就像是刀子割在身上一样。艾草收回脚,转身往屋子里跑去,那人一身黑,雨又大,艾草想不明白那人的手到底是放在哪里的。
艾草回到房间,乔昭立刻围上来问:“怎么样?”
艾草随手将一旁放着的衣裳拿起来,动作迅速,嘴上说:“没事的,甄公子还活着,只是外面雨大,甄公子又不方便进来,吩咐奴婢拿件衣服去。”
乔昭这才放下心来,但心立刻又提了起来说,乔昭收回往回走的脚说:“外面的雨这么大,他在外面可怎么办……”
艾草静静地等着乔昭将这番唠唠叨叨的话说完,抱着衣裳说:“甄公子没事,夫人您也是知道的,习武之人皮糙肉厚的,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脆弱,而且这也是甄公子要求的,甄公子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原因,夫人您不必介怀,奴婢将这衣裳送出去。”
乔昭听了艾草这一番话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转头到床沿坐着,林林此时正在床上酣睡,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风吹着雨,甄林俭睁不开眼睛,全身上下都是黑的,谁辨别的出哪处是哪处,况且这么恶劣的天气有几人会选择出来优哉游哉的走动。甄林俭缓慢的动着脚,他正在寻找如何才能使得自己身上传来的疼痛轻一些,但这似乎都是徒劳。古有凤凰涅盘之说,甄林俭也不知怎么的想起这句话,此时此刻的甄林俭希望自己就像这凤凰一般,经历过绝望死亡之后重生。
大雨中,甄林嘉望着面前的相思湖,迟迟不肯回去,甄林俭在痛,全身上下,至少甄林嘉能够感觉得就只有这么多了。良久之后,甄林嘉仍旧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相思湖,说:“起雾了,可是这中间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漩涡?为什么去寻找林俭的人都沉不下去,这湖究竟有什么奇怪的,究竟有什么?”甄林嘉忘记自己站在这一处究竟有多少时间,她的双眼已经凹陷,血丝有想要钻出她双眼的冲动。当每一帧微风吹拂过来的时候,甄林嘉的身子便会变得与纸一样薄,摇摇欲坠之感让身后的池彤心惊。
林桃被甄林嘉留在郭城进行策应,牧宗去准备足够一千人住着的地,池彤便跟在甄林嘉身边,甄林嘉不睡不动,池彤也是不动的,但池彤十分担心甄林嘉,即使甄林嘉嘴上什么都没有说,却倔强的用行动表示一切。池彤是懂的,犯生教的所有人都懂的,也许大家都是木头变得吧,只知道做事,却一点儿都不喜欢沟通。
天色黑下来,星星争先恐后的出现在黑色的幕布之中,池彤将挂在手臂上的衣裳取下来,往前走了几步,轻轻地披在甄林嘉的身上,一句话都没有说,人直接退回到原来的屋子里,一动不动地望着甄林嘉的背影。
雨又一次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似乎想要将所有断肠人都冲刷干净,留下的都是些坚强倔强执着的人才肯罢休,怎奈何,这力度并没有想象之中大,冲刷掉的不过是些陈年旧事!